烛九阴:“……真难伺候。”
亓官麓一边忍泪,一边穿衣,她磕磕绊绊地解释:“不、不是我想哭,就是突然觉得委屈,有些、有些控制不住。”
“正常。”
“多……多谢神仙大人……”
烛九阴没有搭话,他转头去问斐守岁:“现在的姑娘都这么娇滴滴了?我先前也收留过几个,没见到哭成这样的。”
斐守岁:“……您收留了多少?”
“呃,”烛九阴凝眉一想,“没有数过,反正每天叽叽喳喳吵得我头疼。”
“……”
“但是我不操心,就算死了,她们也会自己找坟。”
钟山原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烛九阴眯上眼,笑道,“这世上啊,哪座山头没有几个坟的,不必觉得荒唐。”
“小妖明白。”
“你又明白了?”
烛九阴再一次把手伸入湖面。
不过那手不如刚才,他轻飘飘地在水中,像一叶浮萍。手没有往下强行困住斐守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烛九阴言:“好了就上来。”
斐守岁:“是。”
“用得着我拉你吗?”
“或许……”
斐守岁低头看了眼自己,他已然生得健全。那异香围绕在他的身边,熟悉的香气让痛觉不复存在。补天石的血从肌肤渗透,化作一个个温柔的吻。
守岁仿佛能看到手捧花束的陆观道,就站在花海的另一头,有暖风吹拂,这是陆观道的术法与热忱。
他,竟然也有些想哭。
“哭吧,”烛九阴笑道,“不丢人,你就把我当成卖菜的老头,哭一场也就过去了。”
斐守岁:“……”
他没有落泪。
在大海与暗红之中,斐守岁动了动全新的身躯。
槐树的心脏重启,小到指骨,大到头颅,每一处都是新的,却又有曾经的烙印。
斐守岁叹息一气。
烛九阴听到了,问道:“有了全新的皮囊,为何还唉声叹气?”
“大人听错了。”
“嗯?”
烛九阴的手伸进三寸,“那就当我听错好啦。你快快出来吧,妖怪与凡人不同,亓官麓的身躯不必适应,而你的木身融合了我的火烛。火与木而言,你是明白的。要让我捧着你的骨灰去见孟章,那还了得?晚上还要吃饭的咧。”
“大人……”总觉得烛九阴的语气变了。
斐守岁也没有往手的方向游,他揣着心中的狐疑,撩了一把四散的墨发。
烛九阴看罢,道:“我是天地混沌时诞生的一支蜡烛,你说蜡烛燃尽了会剩下什么?”
“大人您?”
“我只是问问。”
斐守岁淡然了语气:“大人是燃不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