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妈妈现在不一定在安川,临近年底了她总是会特别忙。华兰斟酌了一下,决定叫大舅来。
金炫到病房外去打电话,华兰仰躺在病床上,神智逐渐清晰。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脖子,觉得方才被依缦瘦削的肩胛骨硌着的感觉并没有完全退下去。
也许起了红-痕。
她回忆起来,卓依缦背着她走的步伐并不稳,一晃一晃的,很艰难。她并没有一口气就把她从三楼背到一楼的力气,她们应该在楼梯的转角处停了一会儿,依缦用双手架住她,免得她摔倒。
那个楼梯间的声控灯不是很敏感。华兰趴在身形比自己还瘦小的依缦身上,眼睛半眯半睁,看到了两边开窗外的槐树枝丫。
枝丫上树叶稀疏,被风吹得前后乱晃。华兰觉得它们随时要掉下来——可是怎么也掉不下来,像吊着半口气的植物人——和着月光在风里诡异地摇晃,楼梯间那么静,她只听得到依缦的呼吸声。
依缦重重喘了几口气,抱住她,仿佛说了句什么。
她说了,她说了——“我原本一直觉得欠你很多,现在不欠你了”。冬天夜半的凉风在那小小的楼梯间里呼啸,依缦又不说话了。她再次背起华兰,找到宿管阿姨。
华兰不理解依缦那句话的意思。她和她之间何曾谁欠过谁?她费力地回想。从集训回来以后,依缦就很安静,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在教室里是这样,在宿舍里也是这样。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依缦本来就这样,从提前招开始就习惯开夜车,她有分寸,不影响人。
但是,那似乎有点过于安静了。
丹妮和倩倩的聊天,她好像从来没有主动搭理过。华兰自己因为进度,也每天行色匆匆,如今回想起来,总觉她苍白的小脸没怎么笑过,一直不轻松。
高三丹妮通校以后,寝室里就更安静了。华兰每天累得要死,回寝室洗完澡后便是在床上一躺。大家想来都是这样——她竟也不觉得,与先前大有不同。
她有多久没跟依缦单独聊过天了?似乎从高二换了位置开始,单独聊天的次数就屈指可数。
她和倩倩还经常约着一块儿去吃饭,丹妮有时候会主动加入她们,然而依缦从未。
大课间的时候她在写题,晚自习前的课间她还在写题,排球赛、班会课,她总是自己在学习。
高考和竞赛不一样,她确实维持了很好看的名次,甚至能突击前十。
挺好的,但是依缦好像早就不与她像高一时那么要好了——为什么呢?华兰想得脑袋有点疼,倦在那儿。大约十来分钟以后,大舅着急忙慌地冲进病房,紧张地看过华兰,又和金炫、医生交流了一圈。
“兰兰,”他愁道,“你妈妈还得在外面待上个十天半月的,你怎么就突然出事了?”
果然在外地啊,华兰想。
“她去干什么了?”
“分单位人手不够,年终去算账了。”大舅心疼道,“你们老师说马上就要一月份高考了,是不是呀?景诚哥哥那会儿都没有这个考试。”
华兰称是,道:“医生说我是急性肠胃炎,要住两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