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钊给边疆的许胜兵些了一封密信。
过了几日后,许家被抄。
许老爷子生活豪奢,贪婪卑鄙,荒诞不经,在当地为非作歹,搜刮百姓,引得一方百姓连连叫苦,唉声叹气,民怨沸腾,这次朝廷终于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听到结果的时候,梁君宗平静地站在大殿之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民间欢呼雀跃,许老爷子恶有恶报,终于自食恶果。
朝中看似风平浪静,但有不少明事理的官员开始隐隐不安,担心边疆出乱子。
比如任循,两次上疏,让荣庆帝关注边境的事。
荣庆帝倒也沉得住气,该上朝时上朝,该放松身心时写诗作画,他赏罚分明,处置许家的命令一下,荣庆帝的态度已经不言而喻。
看上去,梁君宗和他身后的清流赢下这一局。
泰王心里同样忐忑,邹清许到他王府里后,他问邹清许:“你说朝廷这么对许胜兵的父亲,他在边疆还能安心作战吗?许胜兵可是一个大孝子,据说他因为常年镇守边疆不回家,所以对老爹才格外孝顺,什么都顺着许老爷子。”
邹清许神色淡淡的,说:“王爷放心,沈大人说马上就会传来消息了。”
邹清许胸有成竹,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府里的小厮来报,荣庆帝大赏许胜兵。
这次的赏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隆重,规格和规模也更高,除了加官进爵,金银财宝更是不计其数,几乎赏了之前抄家的小一半银两。
泰王双眼放光,他看着邹清许,明白了一切:“好一出双簧,先罚后赏,既维护了法制,又没有让许将军寒心。”
邹清许松了一口气:“所幸许将军深明大义,知道其父做的实在过分,不罚不妥。”
泰王摊开书本,心情肉眼可见的明朗,“这是沈时钊的主意?”
邹清许:“是。”
泰王看着书本上的字,没有抬头:“沈大人果真厉害,可惜是谢党的人,不过你和他——”
泰王的话堪堪停住,把一丝微妙的余音留在空气里。
邹清许愣了愣神,泰王的神态和语气和平时不同,多了几分暧昧,看来泰王也听说外面的谣言了。
他惊魂不已,细细一想,有什么好心惊的,他和沈时钊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
现在正处于和谢党博弈的关键时段,沈时钊还是谢止松的心腹,是谢党的骨干,他暂时还不能把沈时钊反水的事泄露出去,此事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麻烦。
泰王看邹清许愣住了,补充道:“你入狱的时候,他来找过我,希望我能把你捞出来,当时我非常意外,没想到你们关系如此之好。”
邹清许脸上忽然有点烫,他说:“我们是知己。”
泰王沉吟不语,没有深问,然而他看邹清许的眼神意味深长。
人们对处理许老爷子的事义愤填膺,甚至希望能再狠一点,尤其是底层的民众,许老爷子作恶太多,不得民心,但人们对赏赐许胜兵却没有一点意见,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
英雄该赏,恶人该罚。
沈时钊这一招实在是绝,罚许老爷子是维护民心,赏许胜兵是顺应民心,两个有最亲密血缘关系的人在这件事中被他剥离成不同的个体,同时,他机巧的将两件事不动声色的扯上微妙关系。
梁君宗虽然大公无私,但他一直关注着此事,听到许胜兵被赏的消息后,长舒一口气,仿佛终于解脱。
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他正和杜平闲聊,杜平看他瞬间心花怒放,问他:“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梁君宗:“因为某人实在出人意料,竟然绕了个弯解决麻烦,这下天下人都对朝廷的赏罚惩处没有看法。”
杜平一听,便知道梁君宗说的是许胜兵和沈时钊的事儿,他说:“听说这是沈时钊的主意?有人说许家抄家前他给许胜兵写了一封信,估计从那会儿就开始了,后来沈时钊见了荣庆帝,没过多久,荣庆帝封赏许胜兵。”
梁君宗点头:“他这场戏确实安排得不错,演得也好。”
杜平诧异道:“哟,你都开始夸他了,他可是谢党的人,还和邹清许走得极近。”
眼看梁君宗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杜平不敢再踩雷区,他知道梁君宗一向和沈时钊没有交情,甚至可以说是不和,他话锋一转,忽然问:“你知道吗?有人前几天在梁大人坟前看见邹清许了。”。
邹清许忽然很想念梁文正。
他又去梁文正坟前坐了一会儿。
不知为什么,局势越混乱,前路越黑暗的时候,人越向往和喜欢纯粹,梁文正是一个纯粹的人,善良,心正,有才学,邹清许很少用好人去形容一个人,但他知道,梁文正是一个好人。
朝中现在还有为许胜兵此事争吵的余波,他不知道如果梁文正在世,会怎么处理此事,梁君宗现在处处追随着梁文正的脚步,但邹清许总觉得他板正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