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开始重合,她的耳边又重新响起父母理直气壮的责怪:“要不是你抄近路,就不会变成瞎子了!”
啪嗒。
她蹲在门口,蜷缩成了一团,湿润的眼眶不停下雨,打湿了地面。
脚步声去而複返,停在了她的面前。
蹭亮的皮鞋染上了泥泞,他抱着一束新鲜的向日葵,强硬地塞入她的怀中,像是哄小孩似的把她塞进了花店的摇椅上。
手指不熟练地在她的t手掌上写字。
【不哭】
【喜欢花】
【送你】
怀里的向日葵沉甸甸的。
她荒唐地察觉到这是他的好意。
可分明就在刚才,他还用力掰着她的手指,想要叫她认错。
于是她用力扔掉了怀里所有的花。但刚放手,她就后悔了。
她明显察觉到他手臂的肌肉紧绷,下一秒就要发作似的,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危险。指尖不经意擦过的手背青筋鼓起,冷得像块冰。因为恐惧,她甚至忘记了呼吸,然后带着仿佛被传染似的冰凉体温缩手,卷着衣摆,无神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含着泪水,一声也不敢吭。
她的本意并不是想要激怒他。
房间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似乎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展开,扣着黎蔓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身体起了细小的战栗,如同被爬行动物盯上般微妙的不适。
她的手上全是伤口。
曾经黎蔓是班上最用功的学生。拇指关节和食指的侧面都有一层厚厚的因为写字磨出来的茧子。失明之后,需要写字的地方减少了。转而变成烫伤、刮伤、刺伤。她并非不想要好好珍惜身体,然而生活逼迫她伤痕累累前行,毫无规避疼痛的能力。
细小的绳索样式的东西绕上了她的指根。黎蔓精神紧绷,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被死死按住了。她看不到这是什麽,只能用最恶毒的想法揣测这是什麽。
蛇。
蜈蚣。
或者是会让人浑身发痒的有毒植物。
刚回到老家,她被一群不懂事的小孩捉弄过。
他们对暑假里闯入的陌生人很新鲜,于是在那个假期,捉弄黎蔓成为了他们最喜欢的游戏。花店的木门有时会掉下毛毛虫,落在肩膀和手臂上,她看不见,只能带着满身的狼狈流泪。
就算现在走在路上,也会有人用不带恶意的视线打量黎蔓,故意站在盲道上堵住她的去路,想要看她是否是真的看不见。黎蔓明白他们并不是故意想要看自己出丑。这样的好奇心时常让她痛苦。
他也是和他们一样的,想看她是不是真的看不见吧。
在指根用力缩紧的“绳子”更像是一个温和的警告。他缓慢地抽出了手,在她手背上安慰地轻拍了两下。看样子是不会计较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