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多谢。”
他?没有?具体道明细节,程音却听懂了,他?在为?停电调查的事,向她致谢。
“不用谢。”
她的回答十分简约,不打听、不刺探是职场礼仪,何况对方?是季辞。
他?是多有?边界感的一个人。
这个想法还在脑中盘旋,忽然?季辞再度开?口,换了另一个话题。
“你下回,不要单独和柳亚斌出门。”
他?神色冷峻,态度明确,其?中也许包含对她的鄙夷,程音难以分辨。
若是早年,她一定竹筒倒豆子,把姜晓茹坑她的事细细道来。如今,她不再做这无用之功。
浅浅应了一个“哦”,她想今天的谈话应该到此结束,正符合他?们交情的深浅。
谁知季辞又来了一句,这一句显然?超出了应有?的边界感。
“你们身份悬殊,不对等的交往,对你没有?好?处。”
程音呼吸骤停,她压了压情绪:“没这个野心,我进公司,打工而已。”
路边有?棵古老槐树,盘根错节,恣意生长,将墙壁挤至坍塌,后虽重?修,痕迹依然?明显。
她踩着满地槐花,想象花瓣在脚下破碎,似乎在空气嗅到淡绿色的,悲伤的气息。
往事从不可能?真的一笔勾销,他?情绪如此紧绷,恐怕是在担心她再度疯狂,将他?作为?攻略对象。
不自量力,自作多情,狗皮膏药……在他?心中,她就是这么个人设。
果然?,季辞思虑沉沉:“你最好?,还是尽快换一家?公司……”
槐花在脚下被碾压成泥,程音忍不住抢白:“季总,请问我这段时间,有?打扰到您吗?”
季辞停下脚步,终于正眼看她:“什么?”
程音认真自省,入职一周以来,她始终表现良好?,和从前判若两人。
凡是季辞出现的地方?,她一般能?躲则躲,从不主?动靠近,生怕碍了他?的眼。
即便如此,他?还是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程音分辨不出,胸中翻涌的那股情绪,究竟是羞耻、愤懑还是委屈。
眼泪不争气地往外冒,她不想被发现,用力眨掉了泪花,迅速将头压低。
“我想,我一直欠您一个道歉。”她终于找到机会,说出了这句迟来的对不起。
一旦开?了头,后面的话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启齿。
“很对不起,我以前年纪小,做事轻浮,给您带来了不少困扰。”
“回想往事,我自己?也很后悔。”
“但是这份工作,真的是我凭本事找的,也想凭本事干下去。恳求您,给我个机会,我保证不会像从前那样不懂事。”
“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清楚的很,身份悬殊的人,我一个都不想高?攀。”
程音这些年过惯了苦日?子,求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却从未感觉如此狼狈。
脸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他?果然?最懂得如何让她难堪。
巧的是,这一次他?们又站在了同一家?便利店前,玻璃门开?合,发出欢快的迎宾曲,和这厢尴尬的氛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她低着头,等待听他?最终宣判,却听到他?问:“后悔?你后悔什么?”
程音盯着自己?的脚尖,调整了好?半天情绪,才稳住了声线:“我后悔,不应该在错误的时间,做了错误的事,喜欢上错误的人。”
她的视线模糊,听力似乎也受了影响,耳畔听不到他?的回答,只有?风呼啸着吹过街道。
过了很久,对面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几乎怀疑他?已经离开?,忍不住抬头,发现他?还在。
在静静看着她,便利店惨白的橱窗灯,照亮他?半张冷峻的侧脸,眼下淡淡一道青影,看起来格外疲惫似的。
恍惚间,程音又看见曾经的季三?,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