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既然筹谋至此,拿下宁城,又火速攻打府城,必然是想趁并州军还没到,先一举攻下府城,而且是势在必得,不给他们机会。
然而皇帝此前因乱军围困长安,受到惊厥,加上可能是年龄大了,觉少梦多,每日难以入睡。听说最近服了一种安神丸,总算能好睡些,加上围困长安的乱军已经被打退,危机解除,便不许人在他休息时打扰。
所以此刻皇帝还在休息,并未接到军情。
没皇帝命令,并州大军不能私自开拔,只能等早朝时,皇帝看到军情后下令。
裴椹沉眸凝思,心知这样下去,府城一旦被拿下,再加上李玹坐镇军中,西南叛军将很难在短时间内被消灭。
而且这个可能性极大。
非是他灭自己人威风,只是他习惯把各种可能都推想一遍。
一旦梁州战事陷入拉锯,此前他想速战速决,打完立刻领兵回并州的打算就成泡影了。
事实也确如他所料——
早朝时,前线急报如雪花不断飞入宫中:宁城被攻破,安兴县支援被打败,梁州府城危急!
皇帝早起看到军情,气得险些摔了茶碗,急命裴椹进宫。
裴椹匆匆进宫,到了辰时三刻,又疾步从宫门走出。
梁王和梁王世子亲自送他,到了宫门外,裴椹止步,转身拱手请他们不必再送。
梁王却握住他的手臂,拍了拍,如同寻常长辈,语气宽厚慈爱:“俭之,你此去梁州,身负重托,除了奋勇作战外,也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父亲那边,你也尽管放心,有我在长安,他不会有事。”
裴椹面色不动,躬身道:“多谢王爷厚爱。”
等出了宫,梁王世子又亲自送他到城外大营,目送大军开拔。
……
燕王府,得知本该在长安停留一日,明日清晨才率军出发的裴椹,今日中午就率军走了,燕王妃怔了许久。
尤其裴椹从宫门出来后,连家都没能回一趟,就匆匆去大营整军。昨晚那顿不欢而散的家宴,竟是他回来后和父母吃的唯一一顿饭。
回过神后,燕王妃不由将燕王好一通埋怨。
燕王本来还好面子地嘴硬:“这能怪我吗?你也不看他昨晚说的那叫什么话?还‘我听说你在长安又惹事了’,听听,这是儿子对爹说的话吗?到底他是我爹,还是我是他儿子?”
燕王妃幽幽看他,忽然眼睛一红,哭了起来。
燕王一见,顿时心慌,赶紧哄道:“行行,是我错了,可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我这不还打算今早吃饭时再跟他缓和缓和……”
裴棹在旁认真提醒:“爹,你最后那句话是一个意思,都是大哥是你爹的意思。”
“去去,你别在这添乱!”燕王没好气地赶他。
直到下午,燕王才总算把燕王妃哄到消气,却忽然,小厮来报,说府外来了几名雍州士兵,说要见裴世子。
燕王妃一听,立刻急切道:“定是椹儿在雍州的旧随,快请。”
府外,陈青跟永丰镇的十几名守兵一起,风尘仆仆,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长安,此刻站在裴府门口,不由得一阵心中发怵。
虽然来之前,就被陈将军告知过裴二的真实身份,但这一路赶来,他依旧恍惚,都到裴府门口了,仍不敢相信——
娘嘞,裴二竟然是燕王世子,陈将军真没骗他?他之前竟然跟裴世子称兄道弟?对方以前还给他削过一根拐杖——燕王世子亲手削的拐杖!等回去,他不得把那根杖找出来,给供上?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见府内快步走出一中年男子,留着短须,身穿蓝色绣纹案的衣袍,比他们这些穷当兵的不知气派多少。
陈青也说不清,就觉得对方身上那衣袍一看就很值钱,他在永丰镇时,见过的地主老爷穿的衣服都没这么好。
他当即不敢多看,“扑通”一声就跪下,口中喊:“见过王爷——”
见他一跪,其他边军迟疑了一下,正要也跪,那中年男子却吓得往旁边一躲,直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在下只是府里的管家。”
“啊……?”管家?
陈青一时尴尬,连忙爬起。
其他边军也都绷着身体,并不敢笑,也不敢多言多看。
等见了燕王和燕王妃,得知裴椹已经领兵离开长安,而且都走半天了,一行人顿时又傻眼,不由面面相觑。
燕王妃急问:“你们从雍州赶来,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告诉椹儿?”
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眼睛微亮,又问:“可是椹儿在雍州的妻子让你们送信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