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见面,见李玹神色平常,似已走出痛苦,魏太傅不由也放下心,道:“你能看开、忍下,甚好甚好。”
李玹转动佛珠的手一顿,目光深了一分,继而却含笑,看向旁边好奇支着耳朵听李禅秀,温声道:“是禅秀及时赶到,劝解了我。”
魏太傅这时也看向旁边的李禅秀,目光透露欣赏,道:“我都听闻了,小殿下在梁州、秦州打了不少胜仗,还为你招揽来了裴椹,甚是厉害,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有你和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李禅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能打赢那些仗,多靠梦中经验。至于招揽裴椹……他现在有些怀疑会不会跟裴椹对他的情感有关。
魏太傅夸完他,又看向李玹,笑问:“你特意带孩子来,该不会是专门向我炫耀的吧?”
李玹竟不反驳,还点了点头,接着才道:“除此之外,还想请老师收他为徒。”
“哦?”魏基捏着棋子的手一顿。
李禅秀也惊讶看向父亲。
……
离开草庐时,李禅秀和李玹再次坐在马车上,李禅秀却没了来时看风景的心情。
李玹握了握他微凉的手,将一个暖手炉放进他手中,含笑问:“蝉奴儿可知为父为何让你拜太傅为师?”
李禅秀不假思索:“父亲想借太傅在天下士人中的影响,让他们都来投奔长安。”
甚至接下来他去雍州,父亲也必会让魏太傅跟他同行,一起去劝说张大人。自然,劝说张伯谦只是表面,实则借机将此事宣扬出去,让天下士人都知道,魏太傅也为义军效命。
没错,之前在草庐向魏太傅行礼时,李禅秀就猜到,李玹已经决定让他去雍州,而且必然会请魏太傅跟他一起去。
不过有一点他确实没料到,李玹会直接请魏太傅收他为徒。
李玹听完他的话,满意点头,接着又道:“还有一点,太傅虽然隐退二十年,但在士人中的影响还在,你成为他的学生,日后也能拉拢天下读书人的心。”
这话俨然与将来会把天下交给李禅秀无异,毕竟李禅秀如今在军中已算有些威望,身边更有裴椹、陆骘等得力将领拥趸。但在文官、士族中,却无根基,眼下打天下要重用武将,以后治理天下,却还需读书人。
李禅秀闻言愣了愣,下意识道:“不是还有阿爹在吗?”
他还没想过这些。
李玹轻抚了抚他的头,温声:“但早晚有一天,阿爹要将这一切都交给你。”
说到这,他语气一顿,忽然转了话题:“对了,听说最近长安有士族想与你结亲,想将女儿、姊妹嫁与你,你可有想法?”
李禅秀闻言更愣,有这种事吗?
半晌他才干巴巴道:“我、我没想过这些。”
顿了顿,又硬着头皮道:“阿爹,我觉得此事言之尚早,我、我暂时还不想成亲。”
李玹闻言,反倒笑道:“既然不想成亲,那晚两年也无妨。你身中寒毒,本就体弱,为父也觉得应该先养好身体再说。至于成亲……”
他蹙眉想了想,又道:“若你有喜欢的人,也可直接跟为父说。家世之类,不必那么在意,重要的是你喜欢。”
话是这么说,可语气中的怅然之意,却也明显。
虽说李禅秀扮女装的那些年,李玹不至于真把他当女儿养,但他一个人仔仔细细把当年那个细弱得像猫崽似的孩子养这么大,一想到对方以后要离开自己,有新的家人,心中还……真有几分惆怅和不舍。
想到这,他不由道:“说起来,裴椹二十四了,也尚未娶亲,你比他还小五岁,倒也……不急。”
李禅秀干巴巴:“是、是啊。”
他自是不知父亲心中复杂,他此刻心中正慌着。毕竟他真有喜欢的人,只是不敢说出来。
数日后,凉州边界的并州军大营。裴椹骑马率军回营,翻身下马时,周身冷意与血腥气尚未散尽。
营中一名亲兵飞快跑来,恭敬呈上一封信:“将军,长安送来的家书。”
听闻是家书,裴椹没太在意,左右父母都在长安,不会有什么危险。伯母亦在他还没加入义军时,就已经离开金陵,被安顿在妥善之处。
此刻收到家书,估计又是家中担忧他,来信询问他之前因山崩受伤的事。
裴椹目光平淡,先接过旁边士兵递来的布巾,仔细擦干净手上血迹,才接过信。
拆开信封后,他垂目刚看几行,忽然脸色微变,拿着信纸的手也不觉微紧。
旁边杨元羿刚脱下战甲,见他忽然脸色不好,不由担心,探头想看一眼信纸,问:“家中出事了?”
裴椹倏地将信纸收起,面无表情道:“没事。”
杨元羿愣了一下,只来得及看到其中几个字,好像是燕王在信中说自己被任命为长安令……奇怪,这不是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