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是谢无陵,才松下肩膀,抽噎着:“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猜到今日肯定有个小哭包要掉金豆子了,果不其然。”
谢无陵已是十四岁的少年郎,红袍玉带,形貌昳丽,艳若海棠,是长安人人称赞的好容色。
可惜性情桀骜乖张,阴晴不定,又是当今圣上唯一子嗣,旁人对他皆是又惊又怕,敬而远之。
不过这会儿他叉着腰,站在沈玉娇面前,不见半分冷戾,甚至还可称得上温和。
“好了,别哭了。”
谢无陵轻哄:“若是老师在天有灵,定然也不舍得见你这般伤心。走吧,哥哥带你去吃荔枝冰酪,吃大碗的,吃撑为止!”
他伸手去拉她,却被她避开了。
“我不吃。”
沈玉娇抿着唇,细软嗓音还夹着些许哭腔:“上回你带我去吃冰,回来我腹泻了三日,还被我阿娘骂得狗血淋头。”
提起那茬,谢无陵也有些惭愧,轻咳了声:“那回不是见你吃得高兴,不忍扫你的兴嘛……”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对于投喂她这件事,他特别感兴趣。
见她鼓着腮帮子,像只小仓鼠般,吃得眉开眼笑,简直比他自己吃了还要欢喜。
只恨不得将这世间所有的珍馐美食都捧到她面前,让她吃个够。
反正她胖乎乎的也可爱。
“那这回,咱悠着点,少吃些。”
谢无陵道:“或者你有什么别的想吃,我带你去。”
沈玉娇却是看他一眼,闷闷摇头:“我什么也不想吃,哪儿都不想去。”
谢无陵便知她是真的难过了。
在这府中,那两位长辈最是疼她、爱她,只盼着她自在快活。
沈徽夫妇虽也爱她,却总拿规矩去箍着她。
就如上林苑的司农为了让果子卖相更好,在果子还小时,拿模具箍它,让它照着最标准的形状去长。
谢无陵自然也明白,可怜天下父母心,沈徽夫妇也是为她好。
可他见识过这小胖丫头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模样,再看她被管束着,总觉不忍。
甚至还想着,反正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便是她惹了祸,也有他给她兜着。
何必要照着旁人的眼光,活得那般辛苦?
“那我在这陪你。”
谢无陵掀开袍摆,在她对面坐下。
庭院深深几许,门前枣花簌簌,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静静洒在两人身上。
少年少女对坐着,辉光间尘埃飘飘悠悠,时光好似也慢了下来。
沈玉娇抱着膝,撩起眼皮看着眼前一袭红衣,恍惚间美到雌雄莫辨的美少年:“太子哥哥,你说人为什么会死呢?”
谢无陵盘腿坐着:“好问题。”
沈玉娇:“嗯?”
谢无陵:“我也不知道。”
沈玉娇:“……?”
见她错愕,谢无陵耸了耸肩:“这得问女娲娘娘,为何让人命这般短暂。不过若是人都不会死,那这世上岂不是都挤满了那批旧人?那多没意思。”
“而且你想,人有好坏,好人死不了,那坏人也死不了,那多可气?”
沈玉娇怔怔听着,觉得有些道理,却又忍不住道:“可像我祖父这样的好人,为何不能长命百岁呢?至于那些坏人……唔,你不是太子吗?你让你父皇把天底下的坏人都抓起来杀掉,那不就没有坏人,只有好人了吗。”
这天真的想法,把谢无陵逗乐了。
再看面前的小姑娘,到底才只十岁,还是个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