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在谢无陵面前蹲下,又将一块色泽鲜艳的麒麟红玉递给他:“这是你母亲给你留下的,她还给你取名,麟。”
“你的本名,该为司马麟。”
谢无陵盯着那块玉佩好半晌,终是在燕帝期待的目光下,接了过来。
放在掌心摩挲片刻,他抬头,抿了抿唇:“那我也是谢无陵。”
虽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他能肯定,若非谢湘娘认下他做儿子,他恐怕也没法活到今日。
花船上的日子称不上多好,却给他一瓦遮顶,一饭果腹。
当了七年的谢无陵,忽然要他改名司马麟,实在不适应。
燕帝听到他这话,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舒展眉眼:“好,你习惯哪个名便叫哪个。”
反正今日过后,能直唤其名的,世上也没几人。
翌日一早,燕帝亲自牵着谢无陵上了朝。
他在宣政殿上,面向文武百官:“此乃朕的麒麟儿,亦是大梁今后的太子。”
文武百官大惊失色。
却又不敢置喙。
因着过去三年,凡是置喙这位新帝的臣子,无一例外,皆被天子的雷霆手段,送去了黄泉。
新帝甚至放话:“你们要做忠臣、谏臣、直臣,朕许你们做。你们尽管骂,写文章骂也好,朝堂上指着朕的鼻子骂也好,撞柱明志也好,或是想换种壮烈死法的,和朕说一句,朕也可赏你们廷杖、车裂、凌迟。朕落个残暴不仁的名声无所谓,只要你们有赴死的决心,朕随时可成全你们留名青史的宏愿。”
当皇帝的都“疯”成这样了,哪个臣子还敢触霉头。
何况这三年来,除了当年造反弑兄那一桩罪过,司马奕这皇帝的确做得不错。
如今皇帝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
虽不知生母是谁,但看这长相气质,站在皇帝身旁,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国本有继,是社稷之幸。
朝臣们便是有再多疑惑,也只能憋着,纷纷伏拜道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站在燕帝龙椅旁的谢无陵,默默攥紧了小拳头。
仍如做梦一般,恍惚不安-
沈丞相和沈徽下朝回到府中,才敢议论小太子之事。
“听说是从金陵接回来的,生母不详。”
沈徽蹙眉,百思不得其解:“陛下何时去过江南?他自小长在长安,去过最远的地方也是燕州,如何与江南女子扯上关系?”
沈丞相沉吟良久,道:“陛下既当众宣布那孩子是太子,定会给他寻好身份,总不会叫他不清不楚上玉牒。”
相较太子的来历,沈丞相现下更担心,燕帝会如何处置先帝的子嗣。
先前燕帝无子,遂一直留着先帝的子嗣。
可现下燕帝有了亲子,先帝的子嗣怕是隐患。
凝眉沉思之际,屋外传来小女孩脆生生的喊声:“祖父,祖父!你在吗?”
“是娇娇。”
沈丞相笑着,又叮嘱沈徽:“太子之事,人前莫要议论,仔细祸从口出。”
沈徽躬身:“儿子知道。”
父子俩一道走出书房。
夕阳余晖里,扎着两个小鬏鬏的小女娃手持纸鸢,两条小短腿噔噔跑到跟前。
匆匆朝沈徽喊了声“爹爹”,便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沈丞相,“祖父,天还没黑,你快陪我放会儿纸鸢!”
沈丞相一贯最宠着这小孙女儿,笑吟吟将人抱起:“好,祖父陪娇娇放纸鸢。”
沈徽:“哎,父亲,这都要用晚膳了——”
沈丞相道:“没事,放一会儿就回了,你们饿了就先吃,我们爷孙晚些吃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