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氏女,的确生得很美。且她年轻,又占了名正言顺这一条,成了萧持的妻。
翁绿萼对着瑾夫人?行过礼后,平静地迎上李瑶光隐带忌惮的目光,对着她微微一笑:“陈夫人?登门,我却来得晚了,是我不好。还请陈夫人?见谅。”
陈夫人?。
这个称谓从翁氏女口中?说出,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讥讽之意。
李瑶光的目光从她高髻上的一对玉钗中?移开?。
她记得,两?年前,有一村民在平州所辖山域内挖出一块儿红中?带翡的玉石,极是珍贵,他将此玉献给了萧候。
美玉之名遥遥传到都城,天子宠妃闻讯,向天子讨要此玉。
老皇帝降诏,召萧持亲自?携玉,入都城献宝。
此举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那?时人?人?都等着,看萧持会作?何反应。
萧持没有如某些人?所想的那?般斩杀天使,顺势与?皇权翻脸,只将吓得抖如筛糠的天使送回都城,令他代自?己向天子赔罪,并附言‘玉石乃天底灵气滋养之物,当以赤子之心配之。陛下身边群美环绕,不患寡而患不均,吾不欲使得陛下烦恼,便?决意当以此玉赠吾妻,望陛下谅解吾之苦心。’
字里行间那?股桀骜不驯之意,差点儿把老皇帝气得中?风。
宠妃以为萧持话中?是在讥讽她没有赤子之心,俗人?一个,不配佩玉,又气又恨,去?老皇帝面前哭哭啼啼了好一阵子,却被本就不耐的老皇帝拿着天子剑划过柔软的咽喉,当即毙命。
兜兜转转,那?块儿玉,竟然真的被萧持留了下来,送给了他的妻子。
翁氏女特地带着这对玉钗来见她,可见,也不是什?么单纯善良的角儿。
翁绿萼并不知道李瑶光此时心中?在想什?么,萧持嫌她的衣柜与?妆匣里东西太少,叫人?搬来了许多裙衫、首饰给她,他事忙,无瑕和她细说其中?的来历,因此翁绿萼也只停留在看出了其中?许多珠钗玉环不是凡品,叮嘱杏香她们?平时收拾时要小心些。
李瑶光见她面色淡然,俨然胸有城府的模样,心中?忌惮更甚,她从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与?防备揣测人?。萧持之妻,显然是块儿难啃的骨头。
“婚仪那?日,妾未亲至相贺,是怕有那?等无聊之人?说闲话,败坏了君侯与?女君新婚的兴致。”说到此处,李瑶光带着些歉意,看向翁绿萼,神情与?语气都是恭顺柔软的,但那?双美丽而富有野心的眼睛里闪过的分?明是暗潮涌动的挑衅之意,“故而妾今日才登门送上贺礼,女君不会责怪妾不懂礼数吧?”
瑾夫人?在一旁听得微微蹙眉,也有些好奇翁绿萼会如何反应。
但愿她不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虚伪之人?,若是连这点儿容人?的雅量都没有,今后奉谦纳妾,她还不得醋得来将这府上给搅得不得安宁?
面对李瑶光绵里藏针的话,翁绿萼只是莞尔,轻描淡写道:“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陈夫人?能?特地走这一趟,已是对我夫妇至诚的祝福心意了,我又怎会小性?至此,责怪陈夫人?呢?”
她的话里含着笑意,让人?听着如沐春风,再看向那?双美丽澄静的眼,谁会相信她也会说一些口不对心的话?
论迹不论心……呵。无非是笑她虚情假意,话中?有话。
这是李瑶光与?翁绿萼的第一次正式见面,隐隐的交锋过后,李瑶光对翁绿萼在萧持心中?的地位与?她本人?的性?子,有了新的评估,也不再恋战,又客套几句之后,便?起身告退。
瑾夫人?见她乖顺懂礼,先前还斥责萧皎休要将奉谦与?李三娘那?个小寡妇扯在一块儿的厌恶之心淡了淡,还主?动叫她有空便?过府来说话。
“我记得,你姑母从前
是最爱交际游玩的。只可惜了,她这几年身子不好。”提起旧时的手?帕交,瑾夫人?的语气更和缓几分?,“你既路过平州,便?留在多住些时日吧,陪陪你姑母也是好的。”
李瑶光就是这样的人?,她有心交好的人?,就鲜少有不成功的时候。
唯有一个例外。
李瑶光掩下眼中?的阴翳,柔声应是,又对着翁绿萼笑了笑,纤腰曼行,迤逦而去?。
客人?走了,萧皎今日也不在,去?了郊外马场跑马,没人?陪着,瑾夫人?更没有和儿媳聊天的心思,只冷淡地打发她回去?。
翁绿萼垂首,松了口气。
杏香陪着她回去?,先是暗暗得意女君美貌,就是李三娘也难以匹敌,又对瑾夫人?的态度感到担忧。
见四下无人?,她低声道:“女君,老夫人?怎么……还没有将中?馈分?给您帮着打理的意思呢?”
翁绿萼闲适地欣赏着小路两?旁的美景,君侯府上的花匠的确个个都是莳花弄草的高手?,此时春色灿烂,海棠、木棉、杏花、迎春各色花朵将这片春色装点得更为娇美夺目,空气中?浮着的花香亦沁人?心脾。
听杏香这样说,她故意道:“你这妮子,是见不得我好过吗?君侯在外,我整日乐得清闲,莳花作?画,再自?在不过了。”
话是这般说,但是……
杏香着急地又要劝,翁绿萼忍俊不禁,轻声道:“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这才成婚第二日,君侯走得匆忙,我不欲冒进,惹得老夫人?不喜。待君侯归家,缓缓再谈吧。”
杏香一听,觉得女君说得很有道理。
她私下里和丹榴嘀咕,君侯看着脾气暴躁,但见他这几日举止,只怕也为女君美貌所倾倒,到时候有君侯撑腰,料想老夫人?也会顺着儿子的意,放权给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