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荇扫了眼名册,糟心。她到底已经很能驾驭自己的情绪,语气平静道:“崔小将军,请。”
崔骜这会儿脑袋简直要挨在桌上,方才他就在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不过也没人管他这种行为,毕竟他不捣乱已经很好。他长途奔行赶回,如今终于到了谢府见到周寅,身上的担子突然卸去,疲惫便不可阻挡地卷了来。
他的眼皮有千斤重,摇摇欲坠的。若不是想着在这里睡去太不给阿寅面子,他直想趴下呼呼大睡。
这会儿他正在勉强与睡魔作斗争,在昏昏沉沉中听到自己被点名,常年在军队中的本能将他立刻从昏睡边缘拉回,整个人清醒过来。
众人看到他瞬间精神的模样,即使平日对他意见很大,这会儿也无法取笑他这个样子。他这模样足见边关战事紧张。
崔骜对上各种各样的眼神,全无被人发现自己快睡着的尴尬,问:“做什么?”他说完就只盯着周寅看,根本不管身边其他人。
谢荇无波无澜:“请摇签。”
崔骜并不是什么泥腿子出身,过去他是在皇上身边长大的,即使他不爱玩这些东西,也耳濡目染地见识许多。现在叫他摇签并不是对牛弹琴,他知道该怎么玩。所以他一把抓过签筒,向天上一抛,待签筒落下来时他如头顶长了眼睛一样稳稳接住。
一支签掉落出来。
崔骜对自己抽到的是什么签并不在意,眼珠子都要黏在周寅身上。
周寅对他笑笑,伸手指了指桌面上的签。
签文是反面向上,注解出现在人前,上面写着“独立疏篱,自饮三杯”。
崔骜这才听话地将签拿起,只见上绘菊花,下附一句“花开不并百花丛”。他文化造诣着实很浅,知道自己抽中的是菊花,却不大明白这句签文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他倒是明白一句话叫做人淡如菊,因而看到自己抽到了菊花签还是很想笑的。只不过今日是阿寅生辰,他难得没有反骨,而是随大流地念了上面的签文,还好没有生僻字。
“我自饮三杯。”这话是对周寅说的。
崔骜这里没闹出什么岔子来让众人轻轻舒一口气,待他饮了三杯酒后他的轮次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他抽到的签文颇让人深思。崔骜并不是与菊不契,而是他那句签文似是说他不入俗流。自然,他不爱读书习字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不入俗流。但那句签文出自的整首诗中有一句很意味深长。
宁可枝头抱香死。
“谢苗。”谢荇叫道。
谢苗期盼已久,略起了身才能够到桌子上的签筒,拿了签筒索性站在那里摇起来。她闭着眼十分虔诚地上摇下摇,东摇西摇,很狂乱地舞了一阵,终于有花签掉出来了。
“我自己先看!”谢苗扑到签上,用身子将掉落的花签盖住,而后又谨慎地将手缩到身子下,用手掩住花签后才从桌子上下来。
人多的时候谢荷从不会斥责谢苗没规矩,只是头疼地看着她举止跳脱。
谢苗将花签笼在掌心,只开一点小缝,看向掌中,而后笑了起来:“不是桃花。”
戚杏微微笑:“越往后越容易抽到桃花了,你的是什么?”
谢苗笑盈盈地将签亮出,她抽中的是芍药,花下写着一句“何曾羡牡丹”。
“是支富贵签呢。”沈兰亭打趣,“连牡丹也不羡慕了。”
谢苗嘴甜,忙道:“怎么不羡慕?”
“莫嘴贫,看看是何注解。”谢荷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