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罢花签,酒壶已罄,谢荇另又使人拿了果子与茶来予众人吃。众人聚在一处不过闲谈,沈兰珏与沈兰亭兄妹贡献了大多话题,其余人偶尔说上一两句。
谢苗不胜酒力,加上抽花签时玩得兴奋,这会儿与崔骜一样,困顿极了。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角都挂了眼泪。
谢荷看了觉得好笑,拽了拽她的衣裳小声道:“你若困了去床上躺一会儿。”
谢苗立刻瞪大眼睛,强打精神:“我不困。”话音未落,两行眼泪顺着脸淌了下来。
人们瞧着有趣,忍不住发出善意的笑声。
这一刻哪怕彼此是竞争对手或是早有过节,也都齐齐卸下心防展示出温和包容的一面。
烛光春影里,人人脸上都带了或深或浅的笑。
一切美好得不大真实。在极度幸福的时刻人们反而容易感到恐慌,因为时光如流水,一去不等人。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谢苗这下是真困得很了,掩着嘴没再逞强道:“我撑不住了,去睡了。”
谢荇低声同站在身后的侍女们吩咐两声,就有人领着谢苗下去歇息了。
沈兰亭虽还想再多留一会儿,但是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总有分别的时候。何况分寸感也是很重要的,不能因为相处舒服反而一直赖着不走。因而她笑道:“也都该散了。”
众人虽舍不得眼下这样融洽的好光景,但都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也不是会赖皮的人,所以纷纷答应道:“是了,该散了。”
人们稀稀拉拉地站起,不知是对这气氛的留恋,还是对这暖融融房子的留恋。
王雎看上去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开了告辞的头儿。他这副模样自然引起了周寅的关怀,特意到他身边问他:“还好吗?可是手又疼了?”
其他人看到周寅对着王雎嘘寒问暖,在心中想着他倒是会装模作样惹周寅可怜他的。现如今他的手已经不需要太医为之换药,偶尔有什么到慕虎馆去请鹿神医来也是一样能料理,偏偏已经大好了还要装疼,不是为了招周寅还能是什么?
王雎苦笑:“有些。”
周寅便担忧地望着他,留人道:“我去请人请鹿神医来,你在这儿等一等,待他瞧了没事后再回去。”
王雎微怔,还推辞道:“不必如此麻烦,我到家再请也是一样。”
周寅却显示出十分的坚持来:“还是将鹿神医请到这里来好呐?若是你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我万死也难辞其咎。”
王雎听她说的这样严重,实在无法,只好松口:“便……依女郎所言。”
周寅对他笑笑,转身便向谢荇去说此事了。谢荇那边听到这话也生怕人出什么岔子,立刻着人去请鹿神医来了。
旁人见王雎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留在谢家,不由对他这种以退为进的行为嗤之以鼻,偏偏又奈何不了他。
最该动怒的崔骜这时候突然站起身来,看上去也不是很困了,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要揍王雎一顿。
人人如临大敌地看向他,生怕他突然发疯。虽然他的疯病据说已经治好,能从战场上回来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但人一旦有了对他人的刻板印象一时半会便很难改正,更何况崔骜留给人的刻板印象有十余年,岂是短短两三年就能消弭的?
然而崔骜只是走到周寅跟前,看都没看路过的王雎一眼,对周寅道:“阿寅,我还要入宫回话,便不多留了。”
周寅眉头轻蹙,问:“这么匆忙,你吃好了吗?”
崔骜专注地盯着她瞧,回答道:“吃好了。”他一见着她便走不动路,这会儿都不想走了,只想死皮赖脸地一直留在谢家。
但想想接下来要做的大事,他再不舍得也要暂时离开。毕竟他现在的离开是为了阿寅日后能一直留在他身边。
“时候不等人,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大约是时间真的很匆忙,崔骜连道别的话都说得很快。
“好。”周寅乖巧答应下来,她这副温顺无害的样子的确让崔骜心折。他强行压下想要摸摸她脑袋的冲动,费力地抬起脚迈出离开的第一步。
崔骜竟然这样爽快地走了,他离开得这么干脆更让人觉得他是要去做什么事情。按照他们对他的了解,如果他只是向皇上回话他是断断不可能如此积极的。尤其是和周寅有关他竟然能忍住不赖着。若说他身上真有什么重要公事,那便不该一回京城便直奔谢府,早该向宫中去了。
除了崔骜本人以外在坐的攻略者们以及非攻略者们没有哪一个是头脑简单的,冷静下来后自然能想到这一点。
王栩为了从崔骜口中套出他究竟要做什么,难得也没多逗留,跟着离开。
沈兰珏与沈兰息鬼使神差地相视一眼提出告别,他们一走,司月也跟着离去。
谢琛温和地站起身来,很有主人家的气度道:“表妹,我为你送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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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寅感激:“有劳表哥了。”这边女郎们都还没走,她是抽不开身去送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