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琰想自己可能是盼了许多年,可这么多年,始终没能等到母后的一次温柔关怀,让他,像这世间最平凡的孩儿一样,享受到他们都唾手可得的母爱。
闹剧应该结束了。
“是么?”
李朝琰拔出了腰间的天子礼器。
顷刻之间,殿内气息凝滞,形势逆转。
一行带刀带剑的虎贲军,闯进了雍和殿,以长于虎牙骑五倍的兵力,把控了整座金殿。
太后勃然变色:“这是——”
皇帝虽然出现在殿上,但他的身体,不过是在勉力支撑,庞墨儿怕陛下倒下,他贴了一步向前,从身后托住李朝琰的腰,朗声道:“太后,您还是放弃吧,镇军大将军带着人驰援长安,您的人,不会来了。”
庞墨儿言简意赅。
郭太后却悚然,不过区区几日,镇军将军作为曾经的后党,已经彻底倒戈了?
她手里的兵权,已经被李朝琰彻底规化,而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怎会短短几日之间……
李朝琰垂目,缓了一息,唇角勾起自嘲:“母后当初还政之时,为了稳固后党,也为了今日能有机会再度把控朝纲,着你之人,广天下散布消息,说朕暴戾恣睢,手段残忍,以寝人皮为乐。连百越的傩戏当中,当朝天子,李朝琰,都是一个黄口小儿,无道昏君。朕往昔是故意顺你之意,麻痹你的戒心。”
“现在,他们只是清醒了。”
谎言不可能长久,是与非,自有定论。
李朝琰别过了眼睛。
嗓音极涩。
“将太后,幽禁于永巷,从今以后,无朕命令,不得出。”
永巷不比蓬莱宫,没有精米细脍,更无龙肝凤髓,饮食上,不过是些粗茶淡饭。
郭太后这几年,许是因为杀业太重,本也习惯了茹素,但,被迫和主动,却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门从中拉开,起初只是一线天,缝隙里露出阳光来,照亮了周遭一切。
郭太后不习惯强光了,她伸手,手背抵住眼皮。
一团绚黄的夕阳当中,李朝琰身着皂袍,徐徐而来。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现今沦为阶下囚,郭太后无话可说。
逆光,觑见李朝琰的脸色,比金殿上时,更惨白。
“看来是蛊毒发作了。”
昨日他因伤情呕血,郭太后窥见了一丝良机。
倘若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把握住,日后两方势力此消彼长,她的处境将会更加举步维艰。
利益与贪欲,能召唤人心深处的邪魔。
郭太后铤而走险,让罗适中为李朝琰用了一种慢性蛊毒,名曰:浮云。
浮云并不致命,但他却会不断蚕食人的精神及感官,直至人逐渐地失去嗅觉、听觉和视觉,最终沦为一个无感无知的怪物。
但那种药连着两日,至少灌下四五碗,才会发挥全部的药效。在此过程当中,人不能保持清醒,下地活动,否则药物在身体内停留不了太久便会排出,种蛊也会因此失败。
姚宝钿及时前来,唤醒了他,打断了侍医后面准备的三碗药。
郭太后逆着漫山吐火的烟霞,看着面前长身孑然的李朝琰,蓦地,想到了什么,最后嗤嘲道:“哀家没想到,到最后却是,两败俱伤。”
从紫宸殿上苏醒的一刻,李朝琰终于清醒了。
妄图从太后这里得到母子之情,盼着她不将事做绝,终究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为了权力,她宁可要一个失去五感的废物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