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将军这里的这个折子,应该才是原本要上报给朝廷的真实折子。若最开始那场战争,时间是冬的话,那么折子上所写的‘千余人南蛮部族进攻我境’,就一定是假的。上万人的战争在冬日尚不可能发生,千余人便想进攻南国甘州,实在痴心妄想。
“更大的可能是……”
云延语气森然,冷笑:“千余人南蛮部族来甘州,一定有这件事发生。因为若没有这件事发生,当年将领不可能瞒过所有朝廷和百姓。但是那件事一定不是战争,千余人来甘州,可能是求救,可能是做生意,可能是有人邀请……
“但是当年的甘州将领,把这些南蛮平民,全都杀了。你们编出一场战争的谎言,杀害上千个南蛮的无辜人士,最终告诉所有人,是南蛮进犯你朝。
“乌蛮一部上万人,尽被甘州将领所屠。甘州的血流成河,成了你们封赏的功绩。”
韦浮淡声:“云延王子不必激动,当年种种还尚未知道全貌。晏少卿,我不得不问你一句——”
他斟酌半晌,身子前倾,语气很慢:“你如何确定,太子羡当年看到的军情折子,写的就是‘秋’,而不是‘冬’呢?难道你看到过那封折子?你如何看到过?长安皇宫中都不可能保存下这样的折子,大理寺怎可能有这种记录?
“晏少卿,你确定你说的是事实,确定没有看错吗?这件事关乎整个案子的方向,晏少卿不可大意。”
徐清圆闻言,紧张地手揪衣袖。
她看晏倾半晌不说话,忍不住替他解释:“也许大理寺有旧日宫廷一知半解的记载,也许晏少卿见过旧朝宫廷中的旧人。当年甘州之战是一件大事,总有人念念不忘,拿它当做谈资。晏郎君,是这样吧?”
她的语气近乎哀求。
他藏踪迹的所有行为都很粗糙,他分明不是很在意别人知道他是谁,他甚至有掀开面具暴露身份的意思……可是徐清圆担心他,起码在此时,他应该不被朋友怀疑,应该得到尊重。
晏倾看着她不说话。
韦浮便问:“仅仅是这样吗,晏少卿?”
晏倾移开了直视徐清圆的目光,淡淡道:“具体如何知道的,我不能告知你。太子羡所看到折子上写的到底是不是‘冬’,我也不能确定。证物证人都没有,我只是模糊有这样的印象。这个勘察方向,不能深入。”
韦浮徐徐点头。
他心中竟微微松口气——他不想知道晏倾为什么会知道太子羡看到了什么,晏倾说他不能确定太子羡看到了什么,韦浮反而放心。
晏倾是温润典雅的长安之璧。
他不应该和太子羡有任何关系。
徐清圆趁他们沉默之时,拿起李固那里偷来的折子细细端详。她忽然道:“写折子的人,是李固,还是他当年活着的兄长李槐,抑或是……乔应风?”
几人静默。
韦浮低笑一下,笑容嘲讽。
他说:“用结果推论缘由,既然如今桩桩件件事情都和乔应风脱不开干系,既然当年乔应风被以通敌罪杀害、亲眷因他流放,那这个折子,应该是乔应风写的。”
如果他们猜的所有都是真的,那么……乔应风便被当了替罪羊。
天历二十一年的冬日,南蛮乌蛮部百姓千余人,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来到甘州,然后他们被当年的将领杀害。将领杀完人后,发现杀错了人,但是他必须瞒住这件事。
幸好双方是敌对国,幸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推到南蛮先开战的缘由上。
当年的将领昧着良心,将一千余人南蛮平民,说成一千余人南蛮军人,说他们奋勇杀敌,剿灭敌军。
可是当年那件事发生在冬日,如果太子羡当真如传闻中那般聪敏,他看到“冬”字,就会知道边关将领骗了他。所以“冬”必须改成“秋”字。
这里便需要一个替罪羊。
乔应风不是因通敌罪而该死,乔应风替主将写过这封折子,乔应风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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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圆忽然问:“当年的甘州将领,是谁?”
韦浮:“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李固的兄长,李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