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槐成为一个怪物,李槐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李槐日日做噩梦,梦中全是尸体和血泊……这才对。
“但你很快发现,李槐做下那么多恶事,可他竟然有良知,他竟然会后悔……也许他还向你道歉了。你愤怒万分,羞耻狂暴——一个在你看来犯下诸天大恶的人,说自己宣传‘人吃人’是为了救更多人,说自己杀你是为了保护其他人,还说建立观音堂想帮助更多的百姓……这多可笑啊。
“这让你的苦难变得可悲,让你的人生看起来一文不值。
“善与恶能否相互抵消?做尽一百件好事,能否抵消一件坏事?做尽一百件坏事,可最初的无辜,谁来偿还?
“他是前者,你是后者。
“他想赎罪,你偏不让他赎罪。你绝不接受一个罪人被人称颂为英雄,绝不接受一个坏人变成一个好人。他就应该一直混蛋,罪恶滔天……你很快想到了‘观音堂’,很快想出了让李槐当杀人凶手、手上所沾血液越来越多、无法回头无法祈求世人谅解的法子。
“你要让他下地狱!”
徐清圆语气悲痛,卫士听得大震,下方有些神智的百姓也茫茫然,看着她诉说整个故事。
百姓中有人喃声:“难道堂主真的是杀人凶手?这么多年杀死扮观音人的凶手,真的是堂主?”
徐清圆:“不错。李槐是杀人凶手,李槐自己也承认。但是李槐不完全是杀人凶手,因为他应该被乔应风控制了,他应该被‘浮生梦’控制了。
“这些年来,你们可有发现你们这位堂主肢体僵硬,面目模糊,时常木讷……这应该是乔应风在他身上试验‘浮生梦’的结果。乔应风不想用‘浮生梦’直接杀死李槐,但他要用‘浮生梦’带给李槐幻觉,让李槐自己一次次神志不清,想去杀人。
“因为乔应风深深了解李槐的本质——恶不到极致,善不到极致。后悔无用,愧疚喂狗,为了隐藏秘密,李槐会一次次生出杀机。
“乔应风完全控制了李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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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王灵若每一口肉的人,李槐也许记不清楚,乔应风却看得一清二楚。
当乔宴和叶诗在蜀州经历官场倾轧的时候,乔应风在甘州控制着一个傀儡,制作了一场又一场杀人案。
每一次李槐杀完人,看到碎裂的观音像,都陷入一种迷茫中。
时间久了,连李槐自己都认为,是他想要除掉那些伤害过王灵若的人,是他想要替王灵若报仇。
这既正义,又罪恶。
既让李槐满手鲜血,又让他的良知与心底深处的不安在拔河。
整整六年,李槐越陷越深,越来越深信不疑——他自己要杀人。
他不知道是乔应风将杀人的念头植入他心中,他不知道乔应风玩着这场游戏,看他苦苦挣扎,乔应风在背后大笑。
但这场游戏,玩得越久,李槐越虚弱,乔应风也越无聊。
直到今年,叶诗跟着卫清无,出现在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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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无拢着面纱,和观音堂谈判的那一日,叶诗静静看着在场所有人。
虔诚疯狂的教众,端正肃穆的堂主,辛苦劳作的工匠。四处乞讨的小乞儿,坐在墙角打着瞌睡的赖头和尚,监工骂骂咧咧的凶相,工匠中有人不堪劳苦而露出畏惧神情……
叶诗与赖头和尚的眼睛对上。
二人一瞬间认出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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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圆目中清光闪烁,闭眼,声音更高些:“我说得可全对?乔应风,叶诗,我想救你们,你们为何还不出来?”
她听到下方传来喧哗声,百姓窃窃私语声。
一位卫士高声:“徐女郎,你往上面看!”
靠坐着松柏的徐清圆抬头,看到圣母观音像的肩头,悬崖边,叶诗和一赖头和尚相携而站,隔着三四丈的距离,那二人站在悬崖边,衣袂飞扬,融于日光中,面容模糊。
徐清圆目中波光动摇,轻声:“叶女郎……”
赖头和尚粗哑的声音冷笑道:“然后呢?接着呢?想救人,就说下去啊,徐娘子!你在等什么,等你那位夫君搬来的救兵吗?你以为你们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