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百毒不侵,只是修士的身体比凡人更耐用,就算没有灵力逼毒,也可以将毒物自行消化,只是要多吃些苦头罢了。
但七日香不愧是人间奇毒,即便是他,意志被无时无刻地摧残着,撑到现在也接近精疲力竭。
身为修者,他有他的尊严和孤傲,岂能在小辈面前倒下。
看着洛泽微愈发平静的眉眼,聆弦脸都吓绿了。
侍奉尊上多年,他怎会看不出,尊上现在心情极差。
简直是黑云压城,暴雨欲来啊。
小道童凑到谢璟耳畔,顾不得仙尊会听到多少,轻声提醒道:“太子殿下,那是尊上惯用的熏香……你莫要再问下去了!”
给仙尊他老人家留条底裤吧,人艰不拆!
洛泽微没有心思细究他们咬耳朵,他端起茶杯,想压住喉间痒意。
谁知刚呷了口茶水,温热的血便不受控制地涌上喉管。略微发褐的血像融化了的玛瑙,转瞬溶入茶汤,铺满整只白瓷茶杯。
他在两小只惊愕的注视下,无奈地放下杯子,抹去唇角残留血渍。
“尊上!”聆弦惊呼着从腰间荷包里掏出几枚丹药,捧到洛泽微面前,“这是从门派带来的丹丸,聆弦……聆弦也不知哪个可以解毒!”
他从来没见过澄纭仙尊吐血的样子,难道就算是登仙境大能,失去灵力护体也会变得和凡人一般脆弱吗?
谢璟揣手站在一旁,目光几乎凝在那对薄唇上。
洛泽微本就清浅的唇色,被毒物影响后更是淡得泛白。此时染上殷红血渍,就犹如点睛一笔,美得艳丽而惊心动魄。
能为他隐忍自损到这步,看来这来历不明的国师当真不是站在褚家那边的。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压住想要撕碎眼前这人的欲望。
国师现在看起来很脆弱,像一碰就碎的冰玉,他很想听这件玉石碎裂时泠泠声响。
再美丽的东西,只要可能威胁到身家性命,都该粉身碎骨。
“仙尊可要本宫帮忙,前几日你刚教授过推宫过血的心诀。”谢璟漆黑的眼底闪烁起锁定猎物的兴奋,可他说话时还保持了天潢贵胄该有的矜持,“毕竟,你是为了我才瞒下中毒之事,以致拖到现在都不得医治的。”
洛泽微咳了一阵,推开聆弦放在嘴边的丹药,又递给后者一个眼神,道童面上担忧这才消散了不少。
“你怎知我是在帮你。”洛泽微的声音轻飘飘的,几乎称得上虚弱,但语调不疾不徐,让人情不自禁便在他面前放低身段,“你难道不认为,揭发褚皇后伙同张太医下毒,是个扳倒褚家的好机会吗?”
谢璟磨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我自是想让褚家就此消失的,最好满门流放,受尽屈辱折磨!可你也看到了,前殿那堆礼品。”
“褚家在大雍根扎得极深,朝廷重臣、地方豪富、甚至边境驻兵都有他们的势力在运作,一旦案上了三法司,就是玉石俱焚的结局。且牵一发而动全身,大雍经不起这样的剧变。身为东宫太子,自要为苍生着想,而不是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枉顾江山社稷。”
聆弦很配合地鼓掌,忽略小太子的行为,他这番话还是极有道理的。
谢璟依旧揣手,斜睨着洛泽微,等待国师发表高论。
洛泽微没有高论要发,他不知从哪变出把剑,随手丢给谢璟。
冷冷地吐出两字:“出剑。”
这柄剑分量很沉,像块秤砣似的。谢璟单手接住,立时被压得趔趄一下,只得改成双手提剑。
定睛看去,从来不懂兵器的他都能一眼瞧出,此剑绝非凡品。
纤薄剑身通体莹白,隐约能看到仙气缭绕。拔剑出鞘,寒意霎时充盈室内。
“这是仙尊尚未择剑前用以练习的灵剑,虽非仙品但也是天阶灵剑,名曰惊尘。”聆弦贴心地为他解释,“天阶法器脾气大得很,太子殿下日后要好好珍惜它。”
“?”
谢璟被剑身上的冷气冻得止不住哆嗦,困惑望向洛泽微。
什么意思,不是才在谈论天下局势,怎么就跳到赠剑这步了?
他有点跟不上国师跃进的思维。
“本君见过不少言语昭昭,躬行维艰的人。兼济天下不能只凭一张伶牙利嘴,你若真有本事,就证明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