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泽微缓缓扬起了手,满意地看到小太子的脖颈微不可察地缩了缩。
他用指尖撩起一缕雪白发丝,姿态优雅地别至耳后。
“殿下既然坚持,贫道便不勉强。”
从洛泽微的视角,能很清晰地看到,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谢璟绷紧的后背松懈下来,神情也呆滞了片刻。
竟是有几分失落。
这孩子……很想被他揍吗?
洛泽微心下惊奇,活了五百多岁也算遇到不少奇葩人士,可他从没见过喜欢挨揍的。
其实方才那一瞬间,他确实想再把这只训不服的小狼崽再揍一顿,然后将人强硬地带走。
但想到白日搭在身上的那条薄毯,心便莫名软了下来。
再者谢璟的身体状况,也经不住任何风吹雨打了。
“道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有道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打断了两人间诡异的气氛。
洛泽微只好暂时撤去结界,对吕天成道:“吕阁老,贫道初任太师,对皇子们的课业情况并不了解。您任太师已有段时日,定是经验丰厚,可否让贫道也观摩学习一番?”
吕天成一怔,原以为洛泽微是因白日和褚阁老不欢而散,特地来找茬砸场子的。现在对方竟是态度极好地请求旁听,让他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但作为褚成的左膀右臂,吕天成也不是吃素的。
他很快反应过来,状似客气地笑笑,为洛泽微指了个好位置:“道长请便。”
这道士既是做了东宫派,他吕和璞便用这堂课让其知道,投靠太子是多么臭的一步棋。
文华殿清晨诵读典籍,午后讲解经文,晚间则是将这一日内所讲的书读至烂熟。
在吕阁老的指导下,杂乱的念书声很快充塞整座大殿。
稍后这些学童将会被挑起来,按自己分到的文段,逐字逐句地解读文意。
洛泽微百无聊赖,接过内侍递来的茶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搁在一边没有动。
他的漫无目的地在殿里看了一圈,视线最后还是落回谢璟身上。
小太子的状态不大对,比起旁人胸有成竹的模样,他面色凝重,看起来读得很慢,甚至可以称得上吃力。
很显然,谢璟对今晚讲学的内容并不熟悉。加之风寒使思维变得迟缓,稍后若轮到他讲书,或许会当众跌了颜面。
对于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来说,这简直比任何酷刑都难受。
洛泽微不由收紧捧着茶盏的手,眼底浮动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陈松雪也觉出谢璟不对,偷偷将自己的书册递过去,凑在他耳边道:“今日殿下不在,吕太傅还是继续往下讲了,讲到汉纪第六节。太傅也理应按殿下所读顺序来讲,而今公然违反规定,殿下为何不将此事报给圣上?”
谢璟默然点头,嘴角苦涩笑意稍纵即逝。
陈松雪想了想,提笔开始在书上圈圈点点,看样子是要临时为太子补上落下的文段。
但吕天成已经用镇纸拍过桌案,示意众人停下。
“太子殿下向来聪慧,想必这节您已烂熟于心,可否为众人讲读一二?”
陈松雪道:“吕太傅,殿下还未听您讲过此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