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是漫长的。
汽车到处跑,公交里挤满了人。每天,城市醒得都早,炸油条的,蒸包子的,热气腾腾扑了顾客一脸,随后,骑自行车上班的人流往不同的方向去。
贺以诚带着展颜,到有外教的培训班补英语,外教是澳大利亚人,体味很重,他叫Fill,展颜最开始不好意思张嘴说英文,上了两周的课,放开了些,但她那一嘴乡音是难改了。
在这里补习,贺以诚确实没办法天天送她。
他很忙,当年,辞职后先去的外企,做过市场部,干到项目经理。等下岗潮处露苗头时,他接手了一家建材企业,转制后,成为私企,贺以诚很快凭着天生的经商头脑,盘活了公司,九十年代后期,建材家居市场远不够规范,但贺以诚嗅到房改商机,九八年这年,公司尝试推出概念馆模式展示产品,一切刚起步,贺以诚常常顾不上吃饭。
“颜颜,我得出个短差,这几天的课让哥哥带着你去。”贺以诚要去北京考察,家中,林美娟又不在,他请贺图南的奶奶过来看顾孩子们几天。
展颜听贺以诚要出差,不懂那是什么,但他一走,她就得独自面对贺图南,她甚至有些希望培训班也有宿舍。
城里的一切都很稀奇,她觉得时间不够用,要学的太多了,所以,展颜每天下了培训班,回家也是在屋里学习,她用功的程度,令人咋舌。
贺图南觉得她对学习,有种饥饿感,同一屋檐下,他几乎看不到她出房间,但隔着门,隐约可以听到展颜读英语的声音。
他站门外听过几次,那发音,真够糟糕的,可她每天五点半准时起。贺图南班里有乡镇来的同学,他发现,展颜和他们很像,格外能吃苦。
奶奶临时住进来了。
“吃豆浆油条,还是包子米粥?”奶奶在晚上就要问第二天的早饭事宜,贺图南永远是随便,展颜见老人问得认真,觉得不选一个,太辜负她的心了,她说,“我想吃油条。”
“外头那个老油不知道炸了多少遍,不好,明儿我给你炸。”奶奶居然会炸油条。
展颜却不好意思了:“太麻烦了,买着吃吧。”
“不麻烦,”奶奶摆手,“你们长身体呢,要吃好,吃健康。”
展颜觉得奶奶很像王静的奶奶,可又不一样,她没有硬硬的发黑的指甲,胸前也没有脏兮兮的围裙,她有的是一头整齐的、花白的头发,真丝花纹短袖,笔直的长裤。
“你很会给奶奶找活儿。”贺图南靠在过道,脸很冷淡。
奶奶吃完晚饭就下楼散步去了。
展颜说:“奶奶希望我们选一个,做饭的人,最不希望别人说随便了。”
贺图南若有所思点点头:“看来,你经验很多。”
过道的灯,幽昏不明,贺图南的声音也不够明朗,展颜沉默片刻,说:“我不是有意想使唤奶奶的。”
她觉得应该尽快结束对话,问道:“我能用你家电话吗?”
贺图南皱眉:“你又不是第一次用,你说能不能?”
在乡下,打电话是奢侈的事情,展颜来之后,也只往家里打了两次电话,给孙晚秋打了一次。
没好打长,每次说个三五分钟就挂了。
她迟疑几秒,又问贺图南:“我看街上有电话亭,那里也能打电话?”
贺图南这才想起来,她问题很多,问人话时,有点懵懂,但又很专心,像请教不会的题目。
“能,买电话卡就能用了。”
展颜问到这,不问了,她手里有钱,贺叔叔给的零花钱,平时花不着,她琢磨着以后买张电话卡去街上打,站那个小亭子里,又安静,又方便。
“谢谢你。”她每次道谢,都要加个“你”,让人觉得,心特别诚,“谢谢”说的煞有介事,贺图南想笑,他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