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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第16页)

清田村便是如此,在大燕的村子里,清田村过百的人口已经算大村子了,只是琼州地也不好,百人的村子每年收成也就将将够吃,再多的是没有了。

前些时候,清田村有家寡夫带着三岁小儿跟着镇上的一个亲戚去了黑熊寨寻差事做,结果没两个月人回来一趟,直接把老房子和家里的地卖了,说是要去黑熊寨落户。

那寡夫年轻不大,是新寡,性子泼辣,不然顶上没有公婆死了丈夫,早被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夺了田产和房子。

只是这年节,大燕连农具都还用的是木头造的,少有用铁,一个寡夫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种地哪里忙的过来,可要说把地租给人家种,缴了税每年能收的租子也不多,收多了除非穷的厉害人口又多的人家院子租种,其余人也都不愿意累死累活才拿地里一二成的粮食。

村里和寡夫有几分关系的妇人郎君都劝寡夫再嫁,虽然带了个拖油瓶可只要养大也是个劳动力,只是寡夫怕孩子去继父家不好过,拖延了许久。

谁也没料到人家有造化,胆子也大,直接去了祁州寻了差事,这次回村,穿的衣裳都没补丁,连枯黄的脸色也都有了血色,说明人家在黑熊寨哪里不光吃的饱,还吃的好。

对清田村一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不过县城的百姓来说,哪怕别人把黑熊寨吹的天花乱坠,也不及去过黑熊寨寡夫回来有用,这不,从前青壮在家务农,便是城里的短工都少去做,现在个个都动了去黑熊寨的务工的心思。

“爹,你到底怎么个意思?”清田村村长的儿子也是想去黑熊寨务工的年轻人,作为村长的儿子,吃穿用度已经是清田村最好的一批,但一家子顶多不挨饿,要吃的多好是不行的。

清田村村长抽着旱烟不搭腔,钱谁不想赚?但他身为村长,也算是在县衙门挂过名的,当初那寡夫要走也是他看着可怜才同意的,现在村里这么多青壮要走,村里的地谁种?上头当官的过问起来他怎么答?

“我明天去县里打听打听情况。”清田村村长到底没一口否决,想想余寡夫回来为了感谢他,私底下还送了一刀肉,虽然他瞧着余寡夫送的时候也肉痛,但想必也是拿的出手,不是充大头。

连一个带小儿的寡夫去了黑熊寨都能买的起肉,力气更大的儿郎去了何愁养不活自己。

“这些日子去黑熊寨务工的人不知多少,我看县老爷到现在也没出面,怕也是不敢管,咱们村子人多地少,家家穷的叮当响,我上回去县里,听县里一些妇人郎君聚拢一块说她们当家的去黑熊寨,便是整日卖卖苦力都有三十文还包吃包住,不比在家苦呵呵种地挣的多。”

村长儿子着急,虽然去做工的汉子都说黑熊寨用人的地方多,但去的人多了好差事不就先被挑走了,余下的差事虽然也能赚到钱但总要差一些。

一天差十文,一个月下来就是三百文,在村子里一家子忙活一个月都不见得能挣三百文。

“你着什么急,旁人去了也就去了,你是我的儿子,要是被县老爷晓得追责,咱们一家能有什么活路。”

“没有就没有,爹,不如咱们一家子都过去黑熊寨,你和娘年纪又还不大,听闻黑熊寨也招这个年纪的老头老太在街上洒扫,你又认识几个字,说不准还能去应聘街道办事处的差。

咱们几个小的,更是好手好脚,连小妹都到了能够做工的年纪,一家子哪怕挣三十文的工,一天下来也都几百文去了,黑熊寨的物价也低,一天几百文还不够养活我们一大家子的吗?”

显然村长儿子是把黑熊寨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就等着当爹的同意便能上路。

说实在的村长听了儿子的安排要说不心动是假的,但上了年纪又做了这多年村长,瞻前顾后已经成了习惯。

一天挣几百文是好,可要是差事黄了呢?家里有地至少一年到头饿不死,去了祁州,那可是背井离乡,半点后路没有,到底是种了一辈子地的人家,哪里能轻易说不要地就不要地了。

跟清田村一样情况的村子还不少,有的鲁莽些直接收拾家当走了,也不考虑前考虑后,有的想的太多,反倒是一时间走不得。

于是祁州接壤琼州的府县这几个月来接收了不少琼州过来的人手,叫琼州沿道的府县官员叫苦不迭,拦他们是不敢拦的,黑熊寨在接壤的地界都是派了兵过来镇守的,之前黑熊寨都敢入琼州抓海商,只百里不到抓他们更是易如反掌。

甚至这些官员都不敢明目张胆宣传不许治下百姓去祁州,但瞧着治下人口流失如此严重,到了今年秋天收不上来秋税,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要是没在东窗事发前想好办法,琼州的严刺史定要治他们个失职之罪。

与琼州官员相反,被大当家派遣到各个府县当县令府尹的书生们可是高兴的很,祁州缺人,一下流入这么多人口,正好弥补发展的空缺。

尤其是与琼州靠的最近的顺民府。

顺民府的府尹是当初被秦襄和邢堂明一封信从琼州诱拐过来的师兄,本事算不上大,最开始只叫他管理一县,在去岁考核中评了优,恰缝顺民府府尹调去容州,他便上位了。

也就是黑熊寨缺人,又只看中能力不看背景,不然大燕要从白身做到府尹的位置,少说也要十年功夫,就这还得有家里人在背后操作,一点背景没有辞官的时候能坐上四品官,那都是厉害的。

“常大人,琼州那边有几个县令给咱们送信过来了。”

“哦?是有关琼州百姓到咱们治下务工的事?”琼州当官的,尤其是紧邻祁州的官员,一个个都胆小怕事的很,深怕黑熊寨什么时候就打过去了。

不少人都想着三年官当满活动活动调出琼州,实在不成调去琼州沿海也是行的,至少琼州陷落的时候他们不是头一个遭殃。

奈何大家伙都知道这里的差事是个烫手山芋,没一个想接任。

“正是。”

“他们怎么说?是想叫我们不要继续对琼州百姓招工,还是说准备威胁我们告到大燕朝廷。”常持在山水书院不成器后,回到琼州做教书先生,对琼州官员了解的很透彻,眼下敢寄信过来已经是胆大的官了。

“都不是,他们是想问问黑熊寨什么时候打过去,要是眼下黑熊寨没有计划过去,问他们准备献城的话黑熊寨能不能接手。”回话的官吏表情平静,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出来什么惊人的消息,当然不是他面瘫,而是在此之前已经吃惊过了。

“……”常持愣在原地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才神情复杂道,“先前听大当家暂居桥头县时,不过占了桥头长鹿两县之地,便有鹤山县的百姓前来献城,没成想今日竟然又遇上献城的官员。”

“黑熊寨境内是何等盛况,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到,百姓便是再一字不识,也知道什么是好日子,此乃民心所向。”

“是啊,民心所向,能为圣人口中的圣君办差,此生也没有遗憾了。”常持自认为大燕开国后,科举上榜的进士没几个是真的施展报复了的,多数人都是朝廷利益争斗的牺牲品,每次科举有多少惊艳才绝的书生中榜,每次就有多少年迈的进士失意,就大燕皇帝政令都推行不了,还要看世家脸色行事,如何能够治理天下。

也不知大燕是世家为皇帝治理天下,还是皇帝为世家代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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