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心理压力,本身你也不是专业学表演的,演得不那么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莫知返说,“连备导演对你不满,更多是你态度上的,你说你每一次迟到都是因为到了摄影棚外,不敢进来,怕演戏,怕见到导演,一直等到导演火才硬着头皮进来,那导演不是更生气?至少你态度上好一点啊,现在别人都觉得你是不把拍戏当回事,就是来玩的,导演才这么生气。”
这话,莫知返说得很小声,也只有宋黎能够听到。
宋黎摇摇头,说:“算了,体验过一次就够了,以后我也不演了。”
莫知返这次倒是没有再劝宋黎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宋黎根本就不是演戏那块料,以后不演了也是好事。
莫知返拍拍宋黎的肩膀,说:“不管怎么说,争取再把你最后一个镜头演好,今天晚上我来陪你排练。”
“行,谢了。”宋黎说。
莫知返沉默了片刻,又想起来什么,问:“不过,说真的,黎少,你怎么对演戏感兴趣啊?之前我问你,你也不说。既然真的感兴趣,之前为什么不上专业的表演学校呢?”
“家里不同意。”宋黎说,“我自己也没觉得多想演戏,只是有一次看了《三山》,看到6严河在庙里出现的那一段,我就像是被当头棒喝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其实我看很多电影,也就是看了,觉得好看或者不好看,但看6严河那一段,就跟被招了魂似的,整个人都看进去了,他那一场戏演得我头皮麻,我当时就很震惊,原来一个人在电影里,可以完成呈现出另一种样子来,好像都疯魔了。其实我想来演戏,也不是自己多想演,我就是想认识一下6严河,所以《十七层》第二季有机会,我就来了。”
莫知返恍然,“那你何必吃这个苦,你托人找机会跟6严河认识就好了,我现在也没有见你去跟6严河认识啊。”
宋黎脸色讪讪。
“我演成这个样子,怎么去跟他认识,他现在估计很厌恶我吧,我听说他是一个对演戏要求非常高的人。”
莫知返:“不过也是,我们这部戏都开拍这么久了,6严河在现场基本上也只跟导演和他的对手演员聊角色,我们这些跟他没有对手戏的,我估计他都不认识我们是谁。”
宋黎叹了口气。
莫知返见他这个样子,哭笑不得。
“大哥,你堂堂一个大少,就不要在这里为了这么点事唉声叹气了好吗?”
宋黎:“你不懂。”
宋黎其实也难以启齿,自己对6严河有点粉丝对偶像的那种心态。
他以前也不追星,也不是那种对演艺圈和明星感兴趣的人。
那天看到了《三山》,被6严河的表演给震惊了以后,又去翻了6严河其他的作品出来看。在那之后,他就成了6严河的一个影迷。
但凡6严河有作品出来,他都会看。
他母亲是一个舞蹈演员,小时候,他母亲就经常跟他说,人生里一定要有一点跟功名利禄无关的东西,可以是琴棋书画,也可以是诗词歌赋。
宋黎小时候最烦这种东西,不对,最烦的应该是每个周末,他母亲都要带着他去看舞剧,每一次坐在台下看舞剧,就是一次受刑般的煎熬。
所以,宋黎很小就知道一件事,他这个人,没什么艺术细胞。
莫知返问他,为什么不上表演院校,他说家里不同意,这也是真的,但他自己也没有多想上。
他成绩太烂,考不上什么好学校,只能想办法,走一走旁门左道。
因为他继承了他妈的相貌,确实长了一副好面孔,当时就有人提出,他可以试试去演戏。
他自己是无所谓,当时对他来说,都行,什么都不影响他。
家里则很反对,因为家里往上三代都是从政的,他们也希望宋黎继续走这条路——哪怕他看上去跟这条路已经绝缘。
后来,宋黎去上了军校。
那是跟他从前人生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和环境。
在那个环境里,他遇到了很多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人和事。
比如无条件的服从,比如集体生活,比如有人每天写日记,三省吾身,比如有人来自农村,节省,所有的钱都省下来,寄回家去。
宋黎愤怒地反抗过,然后被训,被杀了很多性子。
大家都知道他家里有点背景,看学校里教官和老师对他的态度也知道。
所以,多多少少对他还是有点不一样。
他这个从来没有什么艺术细胞、也不敏感、被他妈骂榆木脑袋实心人的人,突然就在那微妙的不一样里,产生了对于自己人生的思考。
也第一次开始思考,所谓人生的意义。
他跟他妈打电话说起这事的时候,他妈还笑,说他以前就是个榆木脑袋,没想到榆木脑袋到军校里,突然开窍了。
是开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