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祚回以凝眸直视,肃然答复她的疑问,“或许是因为你每一次来救我,或许是每日朝夕共处,与你共渡漫漫黑夜……采采,你依赖我,我同样也在依眷着你。”
顾承祚抚上她的额发。又问道:“那你呢?……你对我的感情,是同情,是亲情?还是也与我一样,”眼神竟不再直视她,“你也喜欢我么?”
或许是多年默契使然,苏采采当下即捕掠他的异样情绪。片倾,她缓缓放下捂住唇的手,正想出声回答时,腕上的粉叶菩提手串竟“啪”地一声,绳线断裂,木珠四下散落满地,碎声迭起。枣糕惊得回来探查发生何事,树洞中沉睡的仙猴也惊醒起身,冒头出小脑袋往地下望,却见滞在原地不语的顾苏二人。
苏采采茫然道:“啊……”
顾承祚缓过神来,含笑轻揉着她的发额,柔声道:“抱歉,是我心急了。你不必现在回答我。”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又道:“等你再长大一些罢。”
说着他便拉着苏采采蹲下,两人一起捡木珠。那觜火猴也一跃而下,听随顾承祚的指示,也加入回收木珠的队伍。过后,顾承祚取出一片绸巾,将木珠悉数拢好,说要带走拿回去重新修复。
苏采采自责道:“菩提珠断,寓意不好。都怪我。”
顾承祚摇头道:“不会。是书院里能找着的绳料不够好,我回府后替你换条金线。不碍事。”
苏采采连忙摆手婉拒:“不不不,木珠配金线,倒是不太合适……”
顾承祚不解:“哪里不合适?珠上刻纹,再镶金粉,便内外合一了。”
苏采采道:“太贵重了……”
顾承祚笑道:“若不是受锢于书院禁令,不得出山。凡是在京城,我送你的礼物何时不贵重了。”见她还想婉拒,顾承祚脸上竟有些愠色:“不准拒绝我,你要戴。你若不戴,我便每日督促你戴,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来叨扰你,让你烦不胜烦。”
苏采采一时噎住。见顾承祚那副好看的剑眉紧蹙,竟带上些孩子般撒泼的稚气神色,她竟觉得眼前人分外可爱。半许后答道:“那好吧。等哥哥修好,我再讨回来。”
两人互相整理下仪容,对觜火猴道别过后,带上枣糕离开此地。一路上数次聊起寻常话题,苏采采又疑惑此花何花、又不解此树何树,顾承祚不厌其烦地悉数答复。一人叽叽喳喳,一人从容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
苏采采望尽蓝天:“我也没曾想,我竟也能捞到第一,能随你一同回去。我还想着,还要再等上两年,待结业后,才能再见到嬢嬢他们呢。”
顾承祚不忘叮嘱:“采采。日后我不在身边,你这一趟回去,再带些其他药膏物什回来罢。镇痛膏、凝血丸、聚灵丹这类的都带上。还要再带些吃食,娘亲应该会备好……”
日渐冉起。俩人并肩走着,留下身后两道身影,忽远忽近。
……
今早。当苏采采被领走,与小顾公子依偎着离去时,陈道长留意到云泽脸上闪过一道不悦之色。
陈道长捧着一碗热茶,揶揄道:“顾公子如此张扬旗鼓,向全院宣告对采采的爱慕情意。而你呢?瞧瞧你这幅模样,有半点西境白虎云氏的枭雄之资吗?”
云泽乜眼道:“听不懂。”
陈道长转到他身侧,桀桀桀桀地调侃:“喜欢就去抢过来啊!如此坐以待毙拱手相让,可不是你们一贯的风格。”
捞起身侧的斗笠,覆住自己阴云不定的脸色。云泽道:“又不是甚么土地或稻谷,硬抢算什么话。”
陈道长打趣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一旦又傲又娇,就容易坏事。”说罢便起身离开,踱步走进屋内,边走边留话,“别等错过良缘,才后悔莫及喽。”
良久,云泽移开斗笠,直视高空烈日。
喃喃自语道:“十几年情分,我哪里够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