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为什么不管?”
“我也不知道……我都出来十几年了……听说是能不认就不认,免得给国家丢脸……”
是啊,偷渡出来——卖淫。是丢脸。以前的他也绝对会觉得给中国人丢脸。可是这次是她啊。是她啊。
“然后呢。”他的嗓子像被什么哽住了。
“老大气得要死,把她抓回去打了一顿。我也劝她,反正已经做了个把月,就剩两个月,又不多,她在国内也不是没做过,做完就行了,这个老大其实算不错的了,说话算话……”
“咁条傻女……咁条傻女……我一直把她当自己妹子……”淫媒猥琐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哀伤的神色:“怎么也说不听。过了几天又一次趁着接客跑去警察局……”
“警察局是她能去的么?老早就被我们老大打点好了。别说她不会说这里的话,会说又怎么样……两个值班的警察一边把她赶出来,一边通知了老大。这下老大生气了,派了几个小弟在警察局门口等着她……”
“等她被警察赶出来,就把她拉到马路对面去打。打了个把小时,身上的骨头一根根都打断了……流了一地的血,她在那滚了刻把钟才断气……”
“什……什么……怎么会这样……”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喉咙干燥得像燃烧了起来。
“这还算好的……前些年印尼那边那才惨……”
“你他妈的骗我。说,她去哪了!!?”他嚎叫着揪起淫媒的衣领,这不是真的。说好了我来找她,我养她,我们在一起的,骗我,都是骗我,你们是怕我找到她。
“老板!老板!”淫媒吓得面无人色,挣扎着喊道:“我哪敢骗你这样的大老板!你看,你看这还有她留下的东西!”
“什么?”他放下淫媒,淫媒哆嗦着摸出一张暗红色的纸片,瑟缩着伸出手来。他一把抢过纸片,冷汗泉涌而出。
这是他留给她的写着自己电话号码的纸片,已经被血染红,变成了暗黑色,纸片上的数字已经无法辨认了。
“你是怎么拿到的?”
“她死在那,没人敢管,我一直把她当妹子,大着胆子去看了看,看到她断气了手里还死死抓着这张纸,我就装起来了……”
“她现在在哪。”他终于接受了现实。她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她……”淫媒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确定了他只是想知道她的下落,低声道:“谁敢问,我也不敢……不知道是丢到海里了还是在哪一把火烧了……”他颓然坐倒,灵魂就像挣扎着想要脱离自己的躯壳。良久,才重重地挥了挥手。淫媒像得到特赦一般抓起桌子上的钱,飞一般地逃出了房间。
她死了。他看着手上血染的纸片,她死了。
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灵魂才回到身体。满身都已经被冷汗浸湿,内脏也剧烈地收缩着,只剩下手中还痉挛着抓着一张纸片。
死了。
我早该知道的。
我真后悔,一开始我就不该和她打招呼。我真后悔,我真不该去找她玩。我真后悔,我他妈怎么随口叫老爸把厂开在Y县呢?我真后悔,我要是没有给她钱,叫她别做,他也不会死。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他跪倒在地上呕吐起来,吐着吐着,突然嚎啕大哭。
王子和灰姑娘只可能是童话,我命中注定就不能和她在一起。他剧烈地抽搐着,眼泪和鼻涕糊在扭曲的脸上。
他们之间的横亘着无法逾越的距离。那是一间肯德基餐厅,一座大使馆,一整个艾泽拉斯世界。
他终于停住了哭声,慢慢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茫然的目光无神地转动着,终于落到了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红头发红胡子的猎人已经飞到了艾萨拉,正在静静地面对着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大灾变已经改变了整个艾泽拉斯,艾萨拉当然也无法幸免。贪婪的地精们已经占据了这个美丽的地方,修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建筑,再不见奔驰的鹿群,也不见青绿的小河,只有满山的红叶,依旧日复一日地缓缓飘落,不知道还要持续多少岁月。
那些眼睛里只有金子的家伙甚至修起了一条直指天际的高速路,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在雾气的笼罩下悲鸣着四处游荡。远远地吹来无尽之海的海风,夹杂着呜咽般的涛声。
这就是命运。
他想。
耳畔仿佛又传来蓝龙艾索雷葛斯沉重的咆哮:“面对我,凡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