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灯刚刚点起。
浴桶笼罩着一层白白的水雾,香料聚在一起散发出的幽香萦绕绵延。层层隔帘围的密不透风。
下一刻,莹白的足尖牵着水珠落在绒毯上,落下深色的印子。
借着屋内烛灯,镜中那张脸清晰起来,鹅蛋脸,一双标志的丹凤眼。
半月麻花辫对称的盘在两边,流苏发带系在上面,鸾鸟活灵活现,一顶花冠压在头顶的发髻上,剩下的发瀑于身后一泻而下。
暮翎绾看着这熟悉的装扮,镜中的那张脸好似又和八岁那年重合了。
那时很苦,但是母妃还在。
白纱帐从顶部一泻而下,此刻两边被掀开,一双鞋面绣着庄肃的图腾,脚裸缠着青珠,那几颗铃铛极小,又或许是铃铛的主人一举一动极为庄重,发出的声音微不可查。
钟声快慢有数。
高台之下,抬头能望见灰蒙蒙的天空,暮翎绾站在石阶下,午间的风夹着冷气,扬起发丝,空中飘下雪来。
她抬头,二十七阶的顶端随着视线模糊不清。
“罪女暮翎绾,居心叵测,传播邪论,亵渎詝神。但念在其诚心悔过,多年潜心修道……”
“噗嗤。”
一声嗤笑在肃静的场上分外明显。
那传达旨意的教士明显的顿了一下,他顺着笑声往下看去,却见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了暮翎绾的笑点,她眼底还留着一抹没收下去的嘲弄。
台上的教士面上闪过恚色。
“继续。”
旁边传来白裴时略带不耐烦的催促声。那人不敢迟疑,只能接着念:“念及心诚,詝神宽恕你的罪过,给你悔过自新的机会。望你今后潜心尽力,怀赎罪谦卑之心,兢兢度日,严守青詝阁的规矩,谨遵神旨,不可再加冒犯。”
钟鸣随着尾音在这一刻敲响,幽深旷远,九曲回肠,于神魂激荡。
她抬头望天,眼底已全无笑意。她抬脚一步步走向第一阶。
西旻而启,岁稔时康。
豆蔻枝头,莳花候月。
曈曚暄妍,十里长亭。
杨柳未折,卮言已尽。
下雪了。灰蒙的天空好似覆上了一层白雾。雪絮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化成了水。
她一袭青衣于天地间醒目。
山倾玉碎,戍铁沉沙。
凌澌碎琼,莼鲈断鸿。
雕栏作朽,芥麦棽离。
风雨如晦,溯流而归。
直至她至第二十七阶石阶,她踏破一地碎琼乱玉,顶方的光景豁然开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