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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春梅娇撒西门庆 画童哭躲温葵轩(第3页)

西门庆道:“我明日早封过与胡大尹,他就与了札付来。又与吏房银子做甚么?你还带回去。”

一面分付玳安拿酒饭点心,管待乔通,打发去了。

话休饶舌。当日唱了《邮亭》两折,有一更时分,西门庆前边人散了,看收了家火,就进入月娘房来。大妗子正坐的,见西门庆进来,连忙往那边屋里去了。西门庆因向月娘说:“我今日替你哥如此这般对宋巡按说,他许下除加升一级,还教他见任管事,就是指挥佥事。我刚才已对你哥说了,他好不喜欢,只在年终就题本。”

月娘便道:“没的说,他一个穷卫家官儿,那里有二三百银子使?”

西门庆道:“谁问他要一百文钱儿。我就对宋御史说是我妻兄,他亲口既许下,无有个不做分上的。”

月娘道:“随你与他干,我不管你。”

西门庆便问玉箫:“替你娘煎了药,拿来我瞧着,打发你娘吃了罢。”

月娘道:“你去,休管他,等我临睡自家吃。”

那西门庆才待往外走,被月娘又叫回来,问道:“你往那里去?若是往前头去,趁早儿不要去。他头里与我陪过不是了,只少你与他陪不是去哩。”

西门庆道:“我不往他屋里去。”

月娘道:“你不往他屋里去,往谁屋里去?那前头媳妇子跟前也省可去。惹的他昨日对着大妗子,好不拿话儿咂我,说我纵容着你要他,图你喜欢哩。你又恁没廉耻的。”

西门庆道:“你理那小淫妇儿怎的!”

月娘道:“你只依我说,今日偏不要你往前边去,也不要你在我这屋里,你往下边李娇姐房里睡去。随你明日去不去,我就不管了。”

西门庆见恁说,无法可处,只得往李娇儿房里歇了一夜。

到次日,腊月初一日,早往衙门中同何千户发牌升厅画卯,发放公文。一早辰才来家,又打点礼物猪酒,并三十两银子,差玳安往东平府送胡府尹去。胡府尹收下礼物,即时封过札付来。西门庆在家,请了阴阳徐先生,厅上摆设猪羊酒果,烧纸还愿心毕,打发徐先生去了。因见玳安到了,看了回贴,札付上面用着许多印信,填写乔洪本府义官名目。一面使玳安送两盒胙肉与乔大户家,就请乔大户来吃酒,与他札付瞧。又分送与吴大舅、温秀才、应伯爵、谢希大并众伙计,每人都是一盒,不在话下。一面又发贴儿,初三日请周守备、荆都监、张团练、刘、薛二内相、何千户、范千户、吴大舅、乔大户、王三官儿,共十位客,叫一起杂耍乐工,四个唱的。

那日孟玉楼攒了帐,递与西门庆,就交代与金莲管理,他不管了。因来问月娘道:“大娘,你昨日吃了药儿,可好些?”

月娘道:“怪的不人说怪浪肉,平白教人家汉子捏了捏手,今日好了。头也不疼,心口也不发胀了。”

玉楼笑道:“大娘,你原来只少他一捏儿。”

连大妗子也笑了。西门庆拿了攒的帐来,又问月娘。月娘道:“该那个管,你交与那个就是了。来问我怎的,谁肯让的谁?”

这西门庆方打帐兑三十两银子,三十吊钱,交与金莲管理,不在话下。

良久,乔大户到了。西门庆陪他厅上坐的,如此这般拿胡府尹札付与他看。看见上写义官乔洪名字:“援例上纳白米三千石,以济边饷”满心欢喜,连忙向西门庆失恭致谢:“多累亲家费心,容当叩谢。”

因叫乔通:“好生送到家去。”

又说:“明日若亲家见招,在下有此冠带,就敢来陪。”

西门庆道:“初三日亲家好歹早些下降。”

一面吃茶毕,分付琴童,西厢书房里放卓儿。“亲家请那里坐,还暖些。”

同到书房,才坐下,只见应伯爵到了。敛了几分人情,交与西门庆,说:“此是列位奉贺哥的分资。”

西门庆接了,看头一位就是吴道官,其次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孙寡嘴、常峙节、白赉光、李智、黄四、杜三哥,共十分人情。西门庆道:“我这边还有吴二舅、沉姨夫,门外任医官、花大哥并三个伙计、温蔡轩,也有二十多人,就在初四日请罢。”

一面令左右收进人情去,使琴童儿:“拿马请你吴大舅来,陪你乔家亲爹坐。”

因问:“温师父在家不在?”

来安儿道:“温师父不在家,望朋友去了。”

不一时,吴大舅来到,连陈敬济五人共坐,把酒来斟。卓上摆列许多下饭。饮酒中间,西门庆因向吴大舅说:“乔亲家恭喜的事,今日已领下札付来了。容日我这里备礼写文轴,咱每从府中迎贺迎贺。”

乔大户道:“惶恐,甚大职役,敢起动列位亲家费心。”

忽有本县衙差人送历日来了,共二百五十本。西门庆拿回贴赏赐,打发来人去了。应伯爵道:“新历日俺每不曾见哩。”

西门庆把五十本拆开,与乔大户、吴大舅、伯爵三人分开。伯爵看了看,开年改了重和元年,该闰正月。

不说当日席间猜枚行令。饮酒至晚,乔大户先告家去。西门庆陪吴大舅、伯爵坐到起更时分方散。分付伴当:“早伺候备马,邀你何老爹到我这里起身,同往郊外送侯爷,留下四名排军,与来安、春鸿两个,跟大娘轿往夏家去。”

说毕,就归金莲房中来。那妇人未等他进房,就先摘了冠儿,乱挽乌云,花容不整,朱粉懒施,浑衣儿歪在床小,叫着只不做声。西门庆便坐在床上问道:“怪小油嘴,你怎的恁个腔儿?”

也不答应。被西门庆用手拉起他来,说道:“你如何悻悻的?”

那妇人便做出许多乔张致来,把脸扭着,止不住纷纷香腮上滚下泪来。那西门庆就是铁石人,也把心肠软了。连忙一只手搂着他脖子说:“怪油嘴,好好儿的,平白你两个合甚么气?”

那妇人半日方回说道:“谁和他合气来?他平白寻起个不是,对着人骂我是拦汉精,趁汉精,趁了你来了。他是真材实料,正经夫妻。谁教你又到我这屋里做甚么!你守着他去就是了,省的我把拦着你。说你来家,只在我这房里缠,早是肉身听着,你这几夜只在我这屋里睡来?白眉赤眼儿的嚼舌根。一件皮袄,也说我不问他,擅自就问汉子讨了。我是使的奴才丫头,莫不往你屋里与你磕头去?为这小肉儿骂了那贼瞎淫妇,也说不管,偏有那些声气的。你是个男子汉,若是有主张,一拳柱定,那里有这些闲言帐语。怪不的俺每自轻自贱,常言道:‘贱里买来贱里卖,容易得来容易舍。’趁将你家来,与你家做小老婆,不气长。你看昨日,生怕气了他,在屋里守着的是谁?请太医的是谁?在跟前撺拨侍奉的是谁?苦恼俺每这阴山背后,就死在这屋里,也没个人儿来揪问。这个就是出那人的心来了!还教我含着眼泪儿,走到后边与他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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