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生笑道:“古人有云:‘游大人以成名。’今文华得遇贵人提挈,甚喜甚善。但长安道中红尘十丈,得意浓时便宜马首向南,勿使闺中冷落,怅望那陌头杨柳,可也?”
文华含笑而去。
又一日,钱生步出城外闲行,闻土人说道:“离城数里有陶府君别墅者,园亭卉石,颇为幽雅。”
钱生即纵步寻之,数里之外,果见圆虏一座,乃以数钱,赠与管园人,方得进内。
虽有竹亭月榭,然时值仲冬,光景萧条,不堪娱览。
徙倚片时,聊以适兴而已。
既而转身回出,忽见园左粉壁上大书七字云:“白云峰零沽美醢。”
钱生口吻枯渴,正有茗碗之思,因近前观那店主,虽是市井中人,白须飘然,形相不俗。
又观其脯馔壶觞,十分精洁,遂入店中沽饮。
白云峰笑道:“相公像是南边来的。江南好不繁华享用,我这里野味村醒,恐不中意。”
钱生亦笑道:“细观盛肆,可谓精雅之极。聊买一壶,以消闲况。”
于是斜倚朱栏,把杯徐酌。
不多时,却消尽了二壶。
想起明珠未知何日方有,欲作一诗记怀,乃向白翁借取笔砚。
云峰道:“想是相公要吟佳句了。”
忙进以桐叶之笺,松烟之墨,笔既兔颖,而观亦端溪。
钱生暗暗赞赏,即濡毫挥成一绝云。
诗曰:偶情松醪浣俗尘,翩翩裘马伴游人。
妆楼只盼明珠到,北海何须待化鲲。
白云峰道:“相公正要青云高步,为何反有‘何须化鲲’之句?”
钱生注目直视道:“翁亦知诗者耶?”
白翁道:“老溪少时,颇解吟咏,近因年迈,笔砚遐疏矣。”
钱生口中虽应,而心实未信。
将归,留银一锭,并作下次酒资。
自此不时往来,与白翁渐渐契密,然亦未知钱生是五马公子之犹子也。
鸣皋以生时时出游,唯恐涉迹于平康巷陌,乃稍为拘禁,而问生道:“汝来许久,我因衙门事情旁午,未及询汝,年将二十,亦曾托媒行配乎?”
钱生答以尚未。
公又谓生道:“金须锻炼,玉必琢磨,吾侄武库虽充,亦不可久荒范耳,明秋又是文战之期,倘能高捷棘闱,自然有女如玉。”
钱生未敢语以明珠一事,唯颔之而已。
时值岁阑,朔风凛冽,凄雨时蒙,遂不及再诣白翁酒肆。
不觉残冬已过,人日俄临。
是日,鸣皋被四府请宴,钱生以衙斋阒寂,又悄悄步出林坰。
向着垆头剥啄数声,云峰久不出见。
俄闻班竹帘内娇娇滴滴的声儿,应道:“来了”。
应声未绝,氤氲香气沁入鼻端。
正是:两处牵情,已惹相思无数;那知二生石上,重寻一笑姻缘。
要知端的,且俟下回次毕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