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旱已久,不代表永世无雨,世事无常,总要下一场的。
妈妈在外公前的热情,让我感到一种嫉妒。那爸爸呢?他就没有过这种小心思?非也。有其父必有其子,逆向推导,也是一种方法。
张亮平也是有嫉妒心的。可惜,他的嫉妒不是对外公,是对我的。一天傍晚,我才发现。
那天我起夜,摸黑去厕所。走出房间,我听见客厅远处有动静,来自另一边的卧室。
爸妈的房间里,传出异响,像是拍击,又像震动。
和许多撞见大人性生活的小孩一样,我家大人也犯了喜闻乐见的错误:十年五年一年三百六十天,总有一天他们忘记关门。
那房门虚掩着,诱惑年轻的看客。
我凑到他们卧室门前,心口乱撞。我往里巴望,不忘告诉自己,我只是在好奇什么声音,好奇两人是否安好。
其实我对男女房事早已门清儿,但还没有把爸爸妈妈代入想过,所以我故意装作纯洁,好安抚自己的罪恶感。
卧室里乌漆麻黑。一双翘在空中的腿,我看见这个。
床震得厉害。家里的床垫很旧,嘎吱作响,我听见的噪音就是它。
好,谜题解开了,好奇心也满足了,我该去厕所解手,然后回去睡了。
但我没动。我眼睛忘了眨,口干舌燥。卧室里,女人的脚趾扣紧了,在空中晃动。嘎吱嘎吱,床垫在呻吟。
“你说,”男人粗重呼吸,“你现在更爱我,还是爱儿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活春宫里的对话,还能扯上我。我也没想到,爸爸在私底下问这种问题。
一时间,我慌了。说实在的,夫妻鱼水之欢,说点情趣话又怎么了?但我就是慌了,像是害怕啥,害怕听下去。
这和外公来时一样。我已经撞见爸妈的秘密,我不想再看见他们之中,有谁又是让我陌生的人,说我陌生的话。尤其是她。
那双赤裸的脚,突然从空中放了下去。
“你提他做什么?”小妇人沙哑的声音。
她收起双腿,不再配合男人,卧室里窸窸窣窣的。我啥也看不见了。
“我,”爸爸语气尴尬,“我就开个玩笑……”
“拿儿子开这种玩笑,你恶不恶心?”刘璐冷冷地说,“精虫上脑了,啥话都说啊?”
卧室内安静了,嘈杂的噪声都消失了。
“我就说了,怎么了吧?”
张亮平也恼了,“他是我在你肚里种的子儿,怎么就不能提他?”
啪!刘璐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你让我觉着恶心。”
“我忍你很久了,刘璐!很久!很久了!”
张亮平想放低声音,但不太成功,“当初我就不该听你吵着闹着要生!自从你把张平弄出来,你他妈就再也没正眼瞧过老子!”
这话听得我心里嗡嗡的。其实我早该发现的,总有家人会让你陌生,总有人会让你失望。但这回不是妈妈,是爸爸。
刘璐的呼吸重起来。她可能是真怒了,我只在她当初揪我头发的时候,听过这么沉重的吐息。
“你是我女人,不是他……”话没说完,张亮平被一脚踢出被子,人仰马翻,差点摔下床。
“你要不听听自己刚刚说的话。”
妈妈从床上坐起身,“张平是你儿子!”她拿被子裹住自己,因裸体而畏寒。
但我能看出她瘦小的体型。
她披头散发,乱毛竖起,像一只高度戒备的母猫。
“以前舞蹈团的领导对我动手动脚,我把他揍得自己饭碗都不保了,也不见你吱两声,”她很恶心,“你却拿你亲儿子开涮?”
爸爸歪歪扭扭地滚下床,在地上乱摸着,捡了一团线圈,扔了,然后又摸了一个蓝色纸盒在手里。
这个老男人支支吾吾的,一幅神智不清的样子。
刘璐冷冰冰看他,“你最好是喝醉了。”
张亮平突然暴起,飞扑上床,压在小妇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