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刘璐盘着腿,坐在书房里,手撑着脸。
“回来这么晚?”她没看我,看窗外发呆,一如往常的寡淡。
饭菜都做好了,老样子。我回来晚,妈妈就坐在窗边,看楼下,等儿子的身影。
我说是老师把我留下的,因为明天家长会的事。
老师想她明天能发言,做其他家长的正面案例。
刘璐不善讲话,所以我总觉着她不乐于做这事儿。
但她没推脱,没一下犹豫,马上答应了。
我拖着沉重步子,想先洗个手,听见身后哐当一声。
书房里的高脚凳倒了。小妇人站起来,看着我手,本就雪白的脸,现在一点血色也没了。
“你手怎么搞的?”她沙哑地问。
我脚下有滴滴答答的血迹,小拇指很烫,剥了壳,风一吹又凉嗖嗖的。但我一点也不痛。我只是感到沉重,心里发昏。
“摔的,”我轻描淡写,但我觉着迟早有天我要装不下去,“在台阶上卡到……”
不等我说完,刘璐气势汹汹跑出来,拽住我往厕所去。
简单的清洁后,我坐在书房里,小妇人在我面前弯腰,给我的手指消毒。
她不说一个字,但我能感到怒气和焦急。
她可能是气我不小心,又不好骂我。
妈妈低着头,离我近。我无意间看她,看见她脖子上的蚊子包。
我看到两个包。其中一个还没肿起来,还是红点。
“你妈前一刻还又凶又咬,给她来一针,就立刻给咱一跪,求着再扎她。”淫笑声。
手指的疼让我很躁怒,放大了我的黑暗。我忍着,但躁怒像浓烟,在心口乱闯。
“我自己来。”我抽手,不要她包扎了。
刘璐又气又心疼,“你来?这么大人还搞成这样,我怎么放心你来?”
“你去歇着就好了!”我语气很冲。刘璐不理我,当我心情是疼痛造的。要是往常,她准叫我不许对她这么说话了。
我确实气恼,气恼她不和儿子说真话,不信我能起到啥作用。
我气恼这小妇人死要面子活受罪,气恼她和儿子一样大的男学生相处那么长时间,想把我蒙在鼓里。
我头脑发热问,“你当初干什么生我?”
“什么干什么生你?”刘璐说话也冷下来。但她还是小心地捏着棉签,擦我的手指。
我没回,因为我也不晓得我干嘛问。
老母猫又看我,犀利的眼睛转了转,又垂下去,看我的手指,“你真是摔伤的?”她很容易就会看破我。
所以我话越少越好。
我了解了冰山小姐,话越少,就越少破绽。
“她本来像只死猫一样倔,结果怎么着?撅起屁股,求我干她!我故意磨蹭两下,你妈都急疯了。”
我看着刘璐冷冷的脸,这样的母亲,我无法想象她有那种姿态,对着儿子的死对头,摆出那种姿态。
憋了许久的话,混着藏我心中的黑暗,从我嘴里说出。
“你爱我吗?”我声音很低,低到我自己都听不清。
她没回答,可能我真没问出声吧?但她擦我手的力道大了点,我疼,猛抽开手,“我说了我自己来!”
刘璐还捏着棉签,呆呆杵着,“你怎么这么冲?踩你尾巴了?”
“没怎么?就问你爱不爱我?”这问题让我疯了,我问出声。
妈妈鼻子哼气,“你莫名其妙,很好玩吗?”她重新抓我的手,“手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