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玄女素手轻抬,点在了全小渔眉间月牙印上,回朔因果,勾动贪嗔,幻化种种诱人之物。
可神仙美惑,怎抵得上妇人的爱子之切?
于是不动如山,令仙人蹙峨眉。
但仙人总有办法,开解因果。
“请天宫位移,应有雨。”
仙言如金石晦涩顿开,却不是磨蹭声响,而是阵阵可怖的靡靡之音,金沙摩挲玉石的稀碎声,伴着这声而起,叮叮咚咚地是落雨声,灰雨落入女子身上,蚕食内力,腐朽灵识,令人神魂皆失,心志吐露出自身最大的秘密。
“缘是这般……”玄女似乎静默了一瞬,也为这女子暗藏于心的不可告人而讶然,继而口含天宪,问道于玄:
“女子贞洁还是爱人性命?选一个吧。”
仿若从九天之上传来的仙音,直抵人心。
“贞洁。”全小渔闭目,两道血痕从她脸上滑落,她做出了选择。
“凡人全氏,喜过玄关。”清冷如月的声音继续回应,九天玄女得计,仙人从来都是心想事成的,无论全小渔选择那个,都阻止不了赵淯的死亡,如若全小渔过不了玄关,自然身死道消,阻止不了仙人继续杀赵淯。
如若过了,自然更要遵从仙旨。
九天玄女的残灵与全小渔的身姿终于彻底融合,全小渔保住了性命,接下来她要去自杀其子。
她现在,是数千来第二个证得玄女之位的人,离飞升天道只差一步!
只待听察仙旨,便可得道飞升!
她也终于复见光明,心如明镜了无尘埃。
“老祖,这景色真美……”她先是浅浅笑了笑,向已经完全消失的九天玄女喃喃自语,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天山春景,幼时早已经忘却,如今隔了这么多年,终于又能看到了,这美好的年华,代表着她过往云烟。
她闭目,气海自碎,于是云烟成雨,并发出难以想象的满天青色,如同春来青雨细落四溢,让花木顷刻间盛开,生发出一股中平祥和景色来,使原本凄凉哀悼之音顿消,腐朽枯白之气弥散。
“老祖,后辈其实话语未尽,在我心中,贞洁与淯儿性命同等重要。”这是她最后的心声。
这位证得玄女之位的女子,选择了一个让仙人也阻止不了的结局。
她瞒心巧过玄关,自绝于天山尽头,终护得爱子性命。
既保护了赵淯,也无愧宗门,更不用承担以后世俗压力下的逆伦苦楚。
恍惚之中,她好像看到远处奔来的一个身影,那个身影起先小小的,像是她记忆中爱子跌跌撞撞奔向母亲怀抱的可爱模样,也是她唯一记住的模样。
“淯儿,再让母后抱一抱。”这是她最后想说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在她看不到地方,由远及近,那道身影变得大大的,他长大了,不像以前可爱了,眸中天真不再,唯有疲倦与痛苦。
这位半刻钟前还不可一世、好似从来都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霸主,此刻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茫然无措。
他跪在母亲身前,连泪都流不下来,脸上的表情和麻木的神色不再有暴虐的色彩,滚滚的悔恨和涌动不息的悲意在他心中凝聚。
这无心之人仿若有了痛心,他应该有的,就像他在她面前永远是个孩子,细数下来所作所为,全像是在向母亲证明他可以为她构建一个家,只求母亲不要再抛弃他,是那么的卑微。
他想他是有能力护住的,他应该护住的。
可母亲还是离开了。
这刹那间,他果真没了最后的家,想要嚎啕大哭又惧人听到,只低头掩进砂土里,恨到骨子里。
大明十一年春。
红颜自幼伴郎生,二八年华将囍成。
我失娇儿君失柳,瞽人泪尽胡尘里。
……
……
一剑自赵淯后心而穿,韶华灵剑,寒心彻骨,断他衣冠正首,让他披头散发,狼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