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听懂江无眠的言下之意,心下各自有了思量。
江无眠见状,眼神一动,若是能将几位拉到自己阵营上,在翰林中有人为自己背书,那标点一事,大有可为!
不过目前要徐徐图之,不能心急。
众人就此聊起北真腊的部分情况,又提到京报上的方子,谈论起来竟是有天南海北的话题不绝。
直到下午时分,终于有试卷誊抄完毕,由外帘官送来,一共有十份,其中有正有两份是书房卷子,就由江无眠领了回房。
他是初次以考官身份接触会试,便先拿着看看试手,慢些也无妨,新手谨慎些总比出了漏洞好。
江无眠很是郑重地铺陈好誊抄卷,放好笔墨,通读一遍文章,又提笔进行圈点。
他判卷不太注重辞藻修饰,更看重内容是否言之有物,是否真正将圣人之言和自身实际融为一体,做到知行合一。
因此下笔格外郑重。
待他阅览圈点完毕,便将文章递给同房考官。
这位担忧他初次阅卷,没有对比,不知轻重,细细看过,竟是挑不出毛病,评语中正,文章能圈点之处已是挑尽,便是他来判,再给不出比之其上更恰当的。
心下暗自点头,不愧是当科状元当今侍郎,行事稳重有章法,这考官之位找他接手当真是找对人了!
第198章落幕
有了几份卷子开头试手,江无眠仔细斟酌度量,逐渐拿捏住分寸,慢慢地这速度也上来了。
判卷无非几个要点,通读一遍寻摸忌讳,挑出可圈可点之处,再看文章衔接破题,定下最低标准,继而挑出文采斐然之人,其余试卷或是取中或是黜落便看圈点之数了。
作为副考官,他的工作量着实不算轻松。除却开始要批阅一房文章,最后还要找其余几房要来黜落文章,搜寻落第之人的试卷,仔细勘察了去,万莫叫人一个错眼没得取中。
这等几率较小,但不是没有。前朝时就有一狂生应试,因考官与其有恩怨,又知晓其文风用词,故而相近文章皆是黜落了去,谁知那生员不见榜上有名,转而在城门处张贴了文章,好叫来往人员品评他到底是腹有经纶还是虚名草包。
最终此事传入京中,皇帝亲自审问此事,相关考官流放,那狂生也没落得好,谁叫他将此事捅了出来,让皇帝丢了脸,往后再试竟是没能中举,只好于乡野之中开私塾做夫子。
有此前车之鉴,江无眠很是小心,就着烛火看的眼晕也没放弃。直到三场考罢,策问文章送入房中,他们方才反应过来,今年京中这一恩科竟是结束了?!
贡院大门已开,生员离场,外帘官正命人洒扫考场,预备下一科再用。独他们几人房内掌着灯火,慢慢批阅文章。
江无眠好歹年轻撑得住,同房老翰林已是眼贴在卷面上寻摸字迹,不时要揉两下额头眉梢的,想必是看的眼睛疼,加之多年读书怕不是近视了,方才如此作态。
江无眠想到岭南的玻璃作坊,这大件玻璃北上难,小件银镜与眼镜可是好说,前者方便后者却是有些麻烦。
需得先裁度了近视深浅,才好依照数据现行做来,颇为耗心耗力,还是日后寻到人手再提罢。
江无眠只是遐想片刻,又转头沉浸在试卷之中。批改完毕就是排名次,陈章与江无眠分列两处,不约而同放下笔,唤来人要后两场的文章。
时人虽重首试,可朝中明文“若后场博雅经世,前场不显,仍可提拔;若后试放浪行事,不可因首试取中而显文章。如此取士,方见兼重并行。”
故而五房改完,要取三次,即头等、二等、三等,按名额录取,榜上有名者即为举人。
陈章与江无眠又是一番分辨,五房魁首当是何人,谁取头名得京师解元方能服众?
陈章位列刑部尚书,本次考卷又有判题之说,从二试中挑选文章的速度很快。江无眠任地方官员,刑事诉讼的本事在身,何况他为岭南报纸提供诸多卷宗,至今没被人就此参上一本,可见判案公正,因而看的也是很快。
江无眠看完二试文章,又去看了三试策问,问的是经史时策。
这场恩科便是有托叛乱之举而来,因而问的有儒家君臣之道,又因这场叛乱使得窥视大周的匈奴突厥虎视眈眈,边境蠢蠢欲动,所以策问又问兵策、经济、粮草、民事,可谓包罗万象,也能窥得出题人注重务实的一面。
两位考官出题时一拍即合,这批阅时也是自有标准,推举的文章竟是不谋而合。
朱墨一批,留了印记。心下盘算,若是入朝为官,本次乡试中又能有几人可得重用。
接着就是搜寻黜落的卷子,进行二审二核,便是两人都有本事在身,看文章极快,但五房工作加身,过了一旬时日方才选出三场俱优的文章来。
待到此刻,已不再是两人的事儿了,五房考官,外帘官齐聚一堂,对着朱墨记号和糊名考卷填榜做乡试录。
当然,也有三审三核的用意在内,未免考官与考生有旧恩怨,再惹出前朝的事儿来,这就不好了。
先按朱笔记号拆解,各个考官分批核对名录,原卷上有瑕疵的、与誊抄卷不同的、字迹不能入眼的,皆要考量一二,是要就此黜落还要调整排名?
待到最后,考官们对着名单填榜唱名,和殿试过程差不多,只不过现场能听的只是他们一群考官罢了。
江无眠没有弟子在内,他们谢家一门也没门生故旧在内,听着和自己无关,他已是尽到自己职责,如今只当自己是个毫无感情的誊名之人。
主考官唱名填乡试录,副考官朱笔落在榜上,一一列入其中,北地文风不比江南,取的人数便多了些,本次共有九十二人入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