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碰了一下嘴角,像是没忍住一般“嘶”了一声,依旧站在原地,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着江俞柏一阵手痒。
那天他拉着裴璟到比武场练了一回?手之后,祁凤吟瞧着裴璟脸上的?伤,还有衣服上的?脚印,当?即冷下了脸,转身就吩咐华婧把他的?被褥搬到了书房,当?天晚上无论?他如何哄劝,祁凤吟愣是没让他进房。云儿拉着裴璟就跑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给自家老父亲说说情。
——江俞柏仰天泪三行,其?实当?时说是练手,他是真?的?只打?算练手来着,就是裴璟这个家伙,那张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时能说会道的?,到了他面前,笨得?连转弯都不?知,直愣愣的?脱口就是一句:喜欢云汀,拿着性命发誓会爱护他一生。
江俞柏:“……”
老父亲的?火蹭得?一下就蹿起来了了。
好?好?好?,他亲自给云儿挑选的?帮手,结果就这么水灵灵地把自家儿子拐走了?!
到这个时候,江俞柏倒也还保持着冷静没动手,沉着脸问他:“什么时候动的?心思?”
裴璟低着头,似乎在想,而后突然无奈一笑:“情不?知所起,发觉时已然深陷。”
“江叔,我比云汀年长几?岁,知道这条有别于常人感情的?路有多难走,更何况云汀是您的?独子、将来的?安王,可是我忍不?住。”
江俞柏不?由说道:“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你还不?是带着云儿走了?说什么忍不?住,胡扯!”
裴璟苦笑:“江叔说得?是,裴璟不?是君子,我喜欢云汀,想要和他在一起。我把他视为我的?所有,是我太?过贪婪,想要把云汀据为己有……”
他抬眼直视着江俞柏,坚定道:“可是江叔,请您和凤姨相信,云汀会一直是我生命的?中心,他心地善良,纯善温和,这样的?人最容易受到伤害,他身子又弱……我认真?且谨慎地思考过了,既然把他交到谁的?手里都不?会放心,那不?如由我自己来亲自护着。”
江俞柏像是没听清,鹰眸微眯,透露出毫不?遮掩的?危险气息:“你再说一遍——”
你听听裴璟这话混不?混账就是了!
什么叫做“把他交给谁”都不?会放心,只能由他裴璟来?!
他和凤吟都是死?的?,给云儿挑人的?时候不?会小心、不?会谨慎?天底下就这么一个裴璟能全心全意?地对待云儿,还就得?交给他护着?!
裴璟抱拳噗通跪下:“江叔,请恕裴璟妄言,可是裴璟一言一行皆出自真?心——这个世上,除了太?后、您和凤姨,没有人的?心能够超过我对云汀的?心!”
江俞柏默了一默,掀袍席地而坐。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裴璟。
说真?的?,裴璟确实是大晟一等一的?好?男儿,他素日里对云儿的?好?,江俞柏心知肚明。
可裴璟千好?万好?,怎么偏偏是个男儿身呢?江俞柏头疼。
不?过也对,换做是个女子,能跟云儿这般亲密无间的?,他怕是早就看出来、并且拉着凤吟去人家家里提亲了,还用得?着凤吟旁敲侧击、处处提点暗示?
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这些年因为朝廷和封地之间的?矛盾,与凤吟聚少离多的?,对云儿难免有许多照顾不?到的?地方,江俞柏一想到此,心里就内疚不?已。
若他一直陪伴着云儿成长,是不?是就能早点察觉出两个孩子的?苗头,早早掐灭掉了?
江俞柏晃了晃头,心内好?笑。
都是缘分罢了,他本是体会最深的?那个,现在心急起来,倒生出了这等荒谬想法。
爱情来了,感情到了一定时候,哪里是说能掐灭就掐灭、说能后悔就后悔的??
当?年他和凤吟还不?是一样?从一开始的?欢喜冤家到后来的?神?仙眷侣,情之所至,缘深缘浅,本就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东西?。
这会儿冷静下来,江俞柏看着跪得?板正的?裴璟,无奈摇头。
得?,裴璟这话说的?,把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都快被裴璟给绕了进去。
一个巴掌拍不?响,裴璟这个孩子他还不?清楚?
江俞柏有点恼地敲了裴璟额头一个板栗,裴璟老实受了。
江俞柏气哼哼地坐在地上,当?年就是因为欣赏裴璟聪明忠诚有仁义,这才把他送到云儿身边的?。
云儿这些年长大了,说是说安王世子是个温柔宽厚的?性子,可他这个做父亲的总是更了解自家儿子一些。
都说云儿脾性温和,凡事不?跟人家计较,总是一笑了之,但实际上,却正是因为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所以懒得计较、懒得分辩,淡漠得?让人心惊。
温柔的?底色是疏离,他心里自有一杆秤,把看重之人划进圈子里,处处维护,愿意?翻出自己柔软的?肚皮,把自己毫不?设防的?一面展现给重要之人。而那些被划出圈子之外的?人,只能看到他面上的?礼貌,对着所有人一般无二,但却永远都无法走进他的?心里。
……要是云儿当真对裴璟无意?,裴璟连一片衣袖都别想碰他的?,更别说……
江俞柏想起他先前多次无意?中撞见这两个孩子之间的?亲密互动,理智回?归的?冷静被甩到了爪哇国。他站起身来,撸起袖子微笑道:“来,我们爷俩打?一架!”
裴璟起身像模像样地摆开架势:“江叔请。”
然后就安心做起了人肉沙包,由着江俞柏招呼出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