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哭,眼泪像极了车窗上斑驳的雨痕,所以他没看清那个女人的最后一面。
他望着向后飞逝的画面,那些妈妈牵着他走过无数次的街巷,好像勾住了记忆的线头,他离得越远走得越快,线就越扯越长,他攥在手里的线团便越来越小。
直到他两手空空。
车一路向北开。
“我媽媽呢?”
他还记得那个陌生男人用好听的声音讲着粤语,说了句能把他吓哭的话——
“不要你了。”
“那……那我以後要跟你過嗎?”
“我也不要你。”他很无情。
“呜————”
男人无视了他的哭泣,允许这个非亲非故的脏小孩儿搭顺风车,并且分给他一半的座位已是慷慨。
窗外的世界换了又换,一路上的风景,或许比普通人的半生还要精彩。
路的终点在云川。
车子在一户姓盛的有钱人门前停下。
他哭过一场,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可是小脑瓜不记仇,下车之后又屁颠颠跟在男人的身后。
门铃响了。
一群陌生的家人迎出来。
私生子的出现,彻底暴露了盛云州出轨情妇的事,使这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几乎破碎。
时至今日,隔阂仍旧存在,无法被时间抹平。
“以後,你就叫盛願,別再說自己沒有名字了。”男人嘱咐他,总算有了点长辈的样子。
“我的名字?是你給我取的嗎?”
“不是我。”
“那是誰?”
“是王維。”
“王維是誰?”
……
那年,他六岁,来到云川的第一天,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从此以后,他会在这座陌生城市生活十几年,再也没有回过香港。
“你要走了嗎?”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转身离开。
那人的背影在他矮小的视线中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像一滴清水落入墨中,渺渺不见。
那一刻,他幼稚的头脑意识到——从今往后的路,他要一个人走下去了。
他不知道男人的名字,不记得他的长相,也忘记了他寥寥无几的声音。
也许这世上的很多人,注定只是一期一会。
而他们只是相伴走过一小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