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破碎声和牧峋歇斯底里的怒骂清晰地传进耳中,盛愿下意识收回准备踏上台阶的脚步,想临时打退堂鼓。
他回头看了眼雨幕中的奥迪,拍拍胸脯给自己壮胆子。
说不害怕是假的,他压低脚步声来到门前,伸出一根手指,将门缝拉宽一些,悄悄探进视线——
牧峋高挑的身影立在客厅中央,地上全是被他摔碎的酒瓶和玻璃杯,橙黄色的酒液漫了一地,辛辣的酒气扑面而来。
保姆正在飞快打扫残骸,生怕这些尖锐的玻璃划伤少爷。
盛愿迟迟未动,默不作声的在暗处观察。
牧峋似乎喝醉了,衬衫领口不规整的向两边散开,声音沙哑的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只在乎我有没有给家族抹黑,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了事……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过得好不好!我每天活得开心不开心!”
“少爷,您这样说会令先生寒心的。”
客厅角落传来另一道沉稳的声音,盛愿听着他的嗓音,莫名感觉熟悉。
“他寒心?他有心吗?”牧峋冲他大声吼,“从小到大我最敬佩的人就是舅舅,为了能得到他一句称赞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可他呢?他根本没把我当做他的家人!”
盛愿眯起眸子,循着牧峋的目光看过去——
站在他对面那人身着熨帖的黑色西装,身形秉直。不经意侧身,露出文质彬彬的面容,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是舅舅身边的助理。
林助理恭敬地开口:“先生既然派我来协助世嘉,必然是看重您,还望少爷不要辜负先生一片苦心。”
“看重我?确定不是派你来监视我!?”
“我只是听从先生的吩咐。”
牧峋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笑:“将心比心,林峥,你在舅舅身边工作这么多年,自以为已经成为了他的心腹,牧氏的元老,不还是因为犯了一点儿小错就被赶走了吗?你说说,他的心是得有多硬啊?”
“是我有错在先,先生也只是公事公办。”林助理的声音有些严肃,“少爷,您最近还是应该谨言慎行、低调行事。毕竟有些事有些话不该落进先生耳中。”
牧峋蓦地勃然大怒:“承认了是吧!他就是派你来监视我的!我他妈犯了什么罪要你们时时盯着!!”
林助理扶了下眼镜,不卑不亢的道:“我只是拿钱办事的打工人,希望少爷不要难为我。”
“滚——!!”
牧峋一把拿起柜台上的摆件,高高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朝他扔去。
“牧峋!”
盛愿下意识喊出声,猝然间睁大了双眼。
牧峋醉得眼花,身边有什么他就随手抓起,没注意到那是舅舅送的月牙船。
象牙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弧线,接着,重重砸进墙面,破碎的巨大声响炸在耳畔,久久不散。
牧峋定神,看向门外,诧异的问:“你怎么来了?”
盛愿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缓缓走向摔碎的月牙船,蹲在地上一片片拾起象牙碎片,把它们小心翼翼的盛在手心里。
白亮的碎片铺了满地,像打散了湖面上的月光。那些莹亮仿佛昭示着它曾经有多么美丽,赢得过多少人的欢心。
指尖阵阵发麻,抖得不成样子,让他拾起的动作变得异常困难。
林助理蹲下来,帮他一起捡,愧疚道:“抱歉,盛少爷,是我说话过激。”
牧峋定定的看着他的动作,少见的有些手足无措。
“……盛愿。”他低声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