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着先生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茶几角落灌满水的高脚杯里,漂浮着一条姿态怪异的死鱼,模样怪惨的。
牧霄度偏首抵唇咳嗽,并没有苛刻下属,放宽了标准,“不需要一模一样……但至少要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开完会后我要见到。”
“……好的。”谢昀苦兮兮接下了这份专制的差事。
七月末酷夏,香港热得像一锅热油从天?上浇下来,这样恼人的闷热,更加剧了人心的焦躁不安。
目前?经济局势对牧氏十分不利,集团董事惴惴不安,推断当?下经济危机很可能会使公司周转陷入瘫痪。
面对明?目张胆的联合经济制裁,牧霄夺始终不动声色,坐镇公司最高领导层稳固人心。
牧霄夺刚接手牧氏时,公司正?在遭受更为严重的金融危机打击,股价逼近跌停,大量人才流失,面临破产。
彼时的董事长已经无?计可施,牧霄夺回国主持本部后,花了近三月的时间?调整企业业务板块、公司政策和未来战略,才将公司从生死线拉回。
经济这场浩劫之后,公司上下一心,对年轻有为的董事长无?比信任和依赖。
他像一场风暴中屹立不倒的礁石,纵使大洋颠覆,他依然能为牧氏护得一分安宁。
会议一直进行到下午六点,一整天?下来,牧霄夺粒米未进,中途休息时只喝了些水缓解喉咙的不适,病情非但没缓解,反而变本加厉的席卷而上。
结束后,所有人都疲惫不堪,默默各自散去。
夜幕降临,繁华港湾华灯初上。
牧霄夺独自坐在会议桌主位,身形是一片寂寥的黑暗,秉直的背线微弯,单手揉捏额角,眉心微蹙。
也只有在这样无?人问?津的时刻,他才会显露出几分不为外人所知?的病态和倦容。
未久,牧霄夺听?见门后传来叩门的轻响,低声允他进来。
谢昀应声而动,手里拎着七八个透明?袋子,里面各装一只白身红尾的五花文鱼。
他在金鱼街整整逛了一天?,脚都快磨起泡,到处拿着死鱼比对,才寻摸到这些有七八分类卿的宛宛,万万没想到替身文学竟然会发生在一条鱼身上。
“先生,您看哪条比较像?”谢昀将透明?袋子平铺开,推到先生面前?。
牧霄夺目眩头晕,像卧了一层雾在眼前?,瞧见这些鱼都长一个样子,用力掐了掐眉心,随意摆摆手,“都拿回去吧。”
“您是不是生病了?”谢昀察觉到先生精神萎靡不振,试探问?,“暑热?还是发烧?”
“……可能昨晚着凉了,没事。”
谢昀又问?:“那……您今天?还要去见盛少爷吗?”
牧霄夺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不假思索道:“不去,就跟他说工作太忙抽不出身。”话落,他又止不住偏头咳嗽。
谢昀不忍再耽误,急急道:“我这就备车送您回去。”
回到住所后,牧霄夺直接进到卧室歇下。
谢昀还没见过先生这幅病态模样,上上下下跑了几趟,买回一大提药放在卧室门前?,敲了敲门:“先生,我把药都放在这里了,您睡醒之后,一定记着先吃些东西,过半小时之后再吃药。”
他的声音没有得到应答。
牧霄夺的身体一向健康,他常年运动,久坐办公桌前?的身材依旧保持优越,几乎没怎么生过病。
这原本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风寒感冒,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后续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把从前?的份连本带利讨了回来。
许久,牧霄夺从昏沉的黑暗中醒过来,整个人像淋在雨中的床垫,湿透、沉重。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在额头贴了片退热贴,随手摘下。
卧室门微微敞一缝,缝隙处透出些微光线,他撑着手臂艰难起身,拾起床头柜的一杯温水,循着那抹光走出去。
他看见那道站在料理台前?忙碌的清瘦人影,还以为自己?发烧烧狠了,抿一口温水润嗓子,声音微哑的唤:“阿愿?咳咳……你怎么来了?”
盛愿偏首看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背对他不冷不热的“嗯”一声。
牧霄夺抵着唇咳嗽,目光倏然落向茶几上的几袋金鱼,清一色的白身红尾,太阳穴突地一跳。
他没想到谢昀做事竟然这样不严谨,毫不遮掩的放在明?面,盛愿肯定看见了。
那几条鱼尾红得扎眼,牧霄夺蓦地心虚,“阿愿,那条鱼……”
盛愿心无?旁骛的切丝瓜,“我知?道,我把它埋在楼下了,希望不会被狗刨出来吃掉。”
牧霄夺缓缓走到料理台旁,觑着盛愿冷漠的小脸,问?:“你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