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了最后一丝布料,少年的赤身一览无余。
过于的坦诚相见,似乎连月光都变得羞赧,藏在云层树影后遮遮掩掩,羽毛似的轻扫过他的身体,晕上浅淡的绯红。
一双白皙的足轻缓的踩着步调,踏在光影明灭之?间,每一步都仿佛按下了黑白色的钢琴键。
寂静泄地的冷白色光影沿着他光洁的小腿漫延而上,像幽幽绿谷间催生的芽。一路缓缓延伸,豁然开朗处,是一面落地镜。
他醉得晕,站不稳,视野中一抹红虚晃而过。
他倏然间低下头,像被烫到似的。
盛愿的呼吸陡然间变得急促,血管里的血液不断翻腾卷涌,涌上他的心脏。
许是酒精作祟,他穿的时候格外大胆,甚至毫无顾忌,真要?见真章时却又不敢。
他盯着白生生的脚趾,直盯得羞耻的蜷缩起来,不安的抠着脚下冰冷坚硬的地板。
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他终于颤颤巍巍的起眸,镜子里完全陌生的自己出现在他的眼?前,令他一瞬恍然。
他几乎认不出那是他。
那条酒红色长裙仔细包裹着他的身子,细细的吊带挂着他清隽柔和的锁骨,向下的腰线束紧,收勒住没有一丝赘肉的窄腰。
身后是镂空,大片的雪白暴露在空气中,胸前却松松垮垮,少年平坦的胸口撑不起这?些富余的布料,空空荡荡兜着一缕风。
舒朗的晚风从窗口涌进来,顺滑的墨色长发瀑布一般流下,扫过他的指尖,在风中轻微摇曳,晃得人心荡漾。
像一朵清艳的玫瑰,而那张脸,却又透露着天真的不谙世事。
美不胜收,却不落俗。
盛愿拖着虚浮的脚步,走?近了瞧,伸出手指,虚虚的点着镜子里的脸庞。
如果自己变成女孩子,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他经常被舅舅夸长得好看,要?是他变成了女生,舅舅也会喜欢吗?
盛愿巍巍的站在镜子前,脚底像踩了团蓬软的棉花,他眨着不甚清明的眼?,忽然抬起胳膊动了动,做了几个类似舞蹈的动作。
他天生骨硬筋硬,不似女孩子天鹅绒一般的柔软,摆弄起四肢来横平竖直。
不像跳舞,倒像在做中学时的广播体操,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怪异,像扣了电池的小机器人,一瞬间垮掉。
盛愿不死心,清了清嗓子,换了副细弱的声线,微微发出一点声音。
“啊——”
他蓦然一怔,猝然间止住声音。
不管如何修饰,都改变不了他与生俱来的清冽少年音,甚至连介于男女之?间的中性感觉都听不出。
盛愿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仿佛从醉意中猛然醒神,面露茫然。
他颓然的弓起背,蹲在地上,整张脸埋进手心,指缝间溢出一声哽咽。
他无声的抽噎,滚烫的泪从手腕淌下,肩膀在夜风和月中,仿佛一根细弱的蒲苇在风中颤抖。
为什?么要?穿裙子,为什?么要?戴假发,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他通通都想不明白。
兴许,这?场瓢泼,早该停了。
许久,房间里的抽泣声止住。
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把?捞起地毯上认不出名字的洋酒,仰颈咕嘟咕嘟灌下。
来不及吞咽的酒液顺着颈项滑落,被领口的布料吸走?,味蕾几乎被酒精麻到尝不出任何味道。
他抬手一抹下颌的酒液,酒瓶从他的手中掉落,清脆一声。
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夜晚,被讨厌也好被赶出去也罢,他不在乎了。
接着,盛愿头也不回的推开门?,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黑暗。
酒精给他壮了胆,也麻痹了他的思考,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清楚一件事。
从走?出这?扇门?开始,他已经完了-
牧霄夺的卧室没有落锁,轻轻一旋就?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