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兮看着她没说话,半晌,拿手拨了拨贴在她脸上的头发。
白穆起床喝了支防中暑的药,喝完看起来好些了,她催促江予兮去忙自己的,江予兮没去,白穆不管她了,自己在屋外搭了个画架开始画画,江予兮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她确实没什么异常,这才上楼去工作。
属于江予兮的脚步声远去,阴影笼罩到白穆身上。
“我们一定会都获得幸福的。”
梦里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幸福……
她真的能够获得幸福吗?
她至今为止所有所感受到的幸福更像是幸福的幻影,是沙筑的城堡,平地而起,风吹而散。
脑子里塞满了厚重的阴影,白穆心不在焉地挥着画笔,孟老来到她身后,视线一扫她的画,表情一言难尽:“小四,你……”
白穆:“??”
她一低头,看见了自己的画,霎时明白了孟老想说什么,她今天的画真的是……乱七糟八。她本来在画海,但用色却过于阴暗斑杂,以至于呈现在画布上的不像是海,像是一团深渊。
“……我是在尝试一种新的风格。”她试图,呃,狡辩。
孟老的面皮抖了抖:“一般情况下我是鼓励创新的,但小四你似乎还没准备好去走一条新路,如果可以,请不要把这么超前的风格挪到画布上。”
他才不信她的鬼话。
白穆:“……”
好吧,是她的错。
她停止了继续制造视觉垃圾,把画笔扔到洗笔桶里,伸了伸懒腰。
她眼里没怎么聚焦,看起来像一条被晒干了生气的咸鱼。
孟老看得嫌弃不已。
他沉默地看着她的画,不知道想了什么,跟她说:“小四,我要去沙滩上走走,你要不要一起?”
白穆闻言努力聚了聚神,看看外面,今天居然是个阴天,明明早上看起来像是会出太阳的样子,现在却只剩微风在吹拂了,她应说“好”。
孟夫人看到两人要出门,不许他们别在外面待太久,她对自家老伴千叮万嘱:“小穆人不舒服,你别让她在外面吹太久的风,走走就回来。”
孟老嘴上应着,看一眼自己的弟子,突然猛拍一把她的背,一副恨不成钢的样子:“你就是吃太少了,人才薄得跟纸片似的,还不爱运动,身体这才不好。”
白穆被拍得一踉跄,怕老师爱的巴掌再次拍来,抢跑两步走在前头,为自己辩解:“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吃了。”
孟老:“就你每天吃的那一点?”
他对她的努力不屑一顾。
两人拌着嘴去到沙滩,孟老背着手,一副老干部的模样,那样子不像是到沙滩上游玩,倒像是去巡查的。白穆落后他半步,低头看她脚下的沙子。
“小四。”
白穆抬头。
孟老问:“你觉得这片海怎么样?”
回答这个问题不需要思索:“很漂亮。”
“那你怎么把它画成了吃人的深渊?”孟老回头看她,“你在想什么?”
白穆失神。
画者的画能反应自己的心境,而在今天的她眼里,海是吃人的深渊。
她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前女友是荀蕤这件事告诉江予兮,不知道这件事会对她们之间的感情产生怎样的影响,但最重要的是,她在不安,不只是荀蕤这件事让她不安。
事实上在告完白之后,在她开始和江予兮进入交往期,不安的心情就已经悄悄产生。
在每一刻,心脏都却如同漂浮在波涛巨浪中的一叶扁舟,起起伏伏,漂浮不定。
她控制不住,整个人仿佛悬走于钢丝之上。
她担心摔下去。
这大概是一无所有之人突然拥有了巨宝之后的自然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