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向文越说越激动:“你再看看你自己,好好的语文老师不当,现在成在首都给人做饭洗衣……我白天工作,晚上当司机,我们挣的钱够吗?!够吗?!”
“可是夏伊……”女人痛哭起来,“他是我儿子啊!我怎么放弃的了他?他还这么年轻,为什么病的不是我?”
夫妻两人抱头痛哭,女人被男人抱在怀里,手一直拍着男人的肩膀。
“好了好了,不哭了,待会儿孩子醒了。”
蒋素心擦掉眼泪,低声说:“我去看看。”
她轻手轻脚地去了隔壁房间,房间里收音机还在播放着音乐,躺在床上的少年眼睛紧闭着,睡得安稳。
“还睡着呢……”女人带上门,轻声道。
门关上之后,房间里皮肤苍白的少年睁开眼睛。
一行眼泪从右眼角流出。
被子下的手蠕动半天,也没有力量伸出来。
他最终只能偏了偏头,把泪痕在枕巾上擦干。
“哥,你真的要回来吗?”山寨机的音质不太好,但好在音量特别大,屏幕里妹妹穿着校服,趴在桌子上。
“是!”夏伊笑着答道,“我很想你,也很想奶奶。”
“我也想你!”夏媛把手机凑近,“我真的很想你,哥哥!我给我同学看你的照片,她们说你长得可帅了!”
“我怎么就没有你长得那么好看呢?你皮肤比我白,睫毛比我长,真是嫉妒!”夏媛撒娇道,“首都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繁华,我看水立方的照片,真漂亮啊——”
“是。”实际上,夏伊来首都那么久,根本没看过水立方。
他的病是个无底洞,即使卖掉了老家的房子,也杯水车薪。
他们住在老胡同里,租的一间房子,屋主在外面又搭了一间,夏天热的要死,冬天又四面透风。
夏伊看着讲究的父亲蹲在外面抽烟,烟屁股都要烫着手了,也不舍得扔,看着文静的母亲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以前是手不释卷,现在一年到头围着围裙,手里的书变成了抹布。
还有妹妹。
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妹妹。
他剥夺了她在父母身边长大的权利,夺走了她的童年,夺走了她的父爱和母爱。
“哥哥,你的病好些了吗?”手机中的夏媛皱着眉毛,问得小心翼翼,“爸爸妈妈会一起回来吗?”
“好多了。”夏伊笑道,“会的。”
夏伊和父母一起回到了老家。
他和奶奶一起坐在榆树下乘凉。
奶奶坐在小板凳上摘菜,他坐在爷爷以前用的藤椅上,半躺着。
夏天的蚊虫总是特别多,夏伊有些招蚊子,他看见一只蚊子落在自己的手上。
看见它把口器插入自己的皮肤。
看着它飞走。
看着皮肤因为乙酸而变得红肿。
他拍不死蚊子。
动不了,没办法动。
他现在连呼吸都吃力,也许再过不了多久他就需要破开喉管插入呼吸机。
奶奶摘完菜后继续拿着蒲扇给他打扇子,看到他手上的红肿,连忙去屋里拿出风油精给他涂上。
夏天很热,太阳很刺眼,几束光透过榆树叶子照在他眼睛上。
他闭着眼睛,奶奶以为他睡着了。
“我的爱孙,怎么就糟了这种病哟……造孽啊……”
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