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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有佳人约,岂敢不应。”我知道马商的犹疑,也知道他已把我当成任侠一类,但他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为了有关佳人的一个迷便挺而走险,若他知道,定会嗤笑我少年心性的吧,更何况,我要探寻的还是名震天下的杀手,柳梢红。我抚马,继而驰走,商贩的吆喝声忽而不闻,那一刻我也假作一届淹留客,信马由缰,何处不是我的西江?江湖快意,便是如此。我渐渐放缓了马步,这马颇通人性,既累又怕,裹足不前。一箭之外,那抹俏影正与众人缠斗,更远处,依稀可见汹汹追兵。然后,我听见一声呼哨。她脱身上马,朝我而来。“你来了。”“我来了。”“走吧,待会细说。”我从未想过,会有与杀手亡命天涯的时刻,她娴熟的马术和神采飞扬的脸庞显得出她一份紧张也无,显然惯于此事。我的心绷紧着,勉强跟上她的速度,就这样疾驰了数里。深林破庙,得以停歇。“怎么了,你的——任务,失败了吗?”我一点也不能将人命等同于暗杀榜上的赏金,心里既排斥又怅然。她没有回答我,而是扬起了她的伞,那一刻,我可以瞧见伞上的猩红,在月光下映衬出柳叶的妖冶。“你杀了人,我知道。”“你早就知道,不杀人,便没有柳梢红。”“可柳叶本该是青色,你又何必通过杀人来使它变红。这样的红,还能洗净吗?”“这你就不懂了,都说技艺之极在乎鬼神,所以,会有面皮画的玲珑盏,会有人骨淬的无影针,你又何惧我这沾血的柳叶伞呢。”“是谁?”“什么?”“谁的血?”“城东杜虞侯。”“下一个呢?”“也许是你,也许永远不是。”“你不是杀手吗,怎会拖泥带水得被人追杀?”“选择亡命天涯,有胆识者就敢追着我咯,这杜虞侯,酒囊饭袋一个,我放了消息说要杀他,他便入睡时也是前呼后拥,呵呵,不管用的,多花些时候罢了。”“你打算去哪,经此,杭州哪里能容身。”“若不是知道你柳弱如此,我还以为你问这么多是有人要委托我呢。”“人生在世总会有仇怨,但不至血海深仇罢了。”“呵,你与我一道,就不怕被殃及池鱼,还是分道扬镳的好。”“不急,待我回去,也能写一段传奇供人唏嘘了。”“既然杭州不可待下去,那便最后看一眼西湖吧,说真,我还没去过。”“好。”我们乘月去了西湖,堤柳青青,她不屑一顾。“你很喜欢柳梢青?”“曾有一个人,她的门前永远是成片常青的柳,她的手就像柳叶那般纤细、那般灵巧,她会用柳枝绾髻,会用柳条绘伞,会用柳叶吹曲,吹的就是一曲柳梢青,她还会做小烟花,我学了很久,才勉强做成一簇火星……”我说完,她也沉默了。不知怎的好兴致,她坐下弹琴,我也掏了笛子相和,曲音悠扬无甚起伏,也许只是想说一阵风,待风过后,说的又是另一番月光,总归是淡淡的,适合离别。我本以为断无再见的可能,打马回程时,她还在那里,似乎不在意我来过。而我想的却一直是那句:世人皆道我们为异端,然而揭下了虚伪的和善,这世间的丑恶便再挡不住我的伞中剑,饮血技一出,纵使柳叶点朱、蔷薇血染。我没有回乡写下传奇,而是在客栈住下,就当这缘分未尽。“快看呐,城东的杜虞侯真被柳梢红杀死啦。”“这就是柳梢红,天香谷的异端,第一杀手?”“听说那女人白面蛇心,杀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说是三更死,绝不让人活到四更。”“要我说,杜虞侯那狗官,该杀,杀得好。”“不愧是柳梢红啊。”“可惜了,官府这次通缉,她是在劫难逃了。”每日都会有人谈论到她,毁誉参半。这种感觉很奇特,你孤身在天涯,却总是听到一个人的消息,就像是她伴随着你、为你而生的那样,而如果音讯不再,似乎就失去她了。这又是一出追随,而我已然入戏。那一日,我想起城外的系舟了。到城外时,已有人在,是她,另一人,我不识。“你莫要拦我,你知道,拦不住。”“阙歌,停止杀戮吧,你的仇不是已经报了吗?”“是啊,杜虞侯要我家造出万民伞讨好皇帝,伞烧了,他杀了我爹,所以,我杀了他。渡口的醉汉发了酒疯不肯把桨给我和娘,娘跳水引开追兵,我把酒葫芦砸那酒鬼的脑袋,可笑,只是破了一个小口,不过,他最终死在我的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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