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派时她十四岁,师姐说,行走江湖,须得有个自己的名号,不能再用数字称呼自己。林戈脑子里第一个想起来的,还是自己本来的名字,她想起她爹夏日小憩时总要叮嘱她一句,林戈,别乱跑。她娘总在吃饭时把最好吃的留给她,对她说,要把好吃的都留给我们林戈。她爹娘临死的时候,塞了四个馒头在她怀里,对她说:“林戈,要活下去。”自她杀第一个人起,林戈便只是一个杀手代号,只有门派里的人知道她的名字,她们以为她当自己是最利的那把利刃,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名字是如世间所有普通人的一样,是她来人世时她爹娘所赐予的。而如今这个名字在楚成谕这里,又仿佛成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他叫她的时候,那两个字好像含在他舌尖转了好几次,然后珍而重之的喊出来。林戈能听到自己的胸腔里的心一下比一下重的跳动着。楚成谕看到林戈从听到自己喊她以后就怔怔地坐在那里,她明明是抬起了头看着他的,但她的眼睛却又好像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楚成谕走过去,蹲在了她身前,林戈眼睛闪过一丝讶异。“原来是在看我的。”楚成谕抬头看着她,笑道。这个人,着实是幼稚。林戈伸手,想叫他站起来。楚成谕却握住她放在他肩上的手,固执地问她:“是在看我吗?”你是在看着我的吧!他的眼睛明明是这样笃定的写着这句话,却偏偏要问林戈。林戈的手被他握着,手背上传来他手心的温度,热得有些灼人。林戈低着头看他,目光描绘过他的眉眼,最后落在他嘴边噙着的那抹笑意上,她点了点头。楚成谕这才满意的站起身,坐到了她旁边的凳子上。两个人在林戈的院子里用过了早饭,楚成谕要去练武场,他站起身,正要吩咐彤云,林戈拉住了他的衣摆,楚成谕低下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林戈站起身,抓着他衣摆的手并没有放开。“这般舍不得我?要与我一道去吗?”楚成谕笑道。林戈点了点头。楚成谕:“……”他本是如往常那般想逗逗林戈,却不想林戈当真是怀着这样的想法,看着林戈单薄的身子,他顿了顿。林戈看出他的犹豫,抓着他衣摆的手紧了紧,眼睛紧紧的看着他,摆明了一副不容许他拒绝的架势。“那……”楚成谕叹了口气:“陪我去书房可好?”林戈竟也点了点头。书房里没有林戈屋里那么暖和,炭火是刚燃上不久。林戈进了屋就想脱掉身上的披风,被楚成谕制止了:“屋子里还不暖。”林戈抿了抿唇,放下了扯披风带子的手。楚成谕拉着她,走到书桌后面的书柜前,说:“想看什么书?”林戈抬头认真看了许久,最后从柜子上抽了一本出来。楚成谕看着书页上《孙子兵法》四个字,不禁挑了挑眉,他问:“喜欢这个吗?”林戈蹙眉沉默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让彤云去给把话本给你拿过来如何?”林戈摇头更厉害。“那……”楚成谕抽走她手里的书,想给她换一本。林戈却又从他手里把书抢了回来。楚成谕无奈,只好给她拉开了书桌前的凳子,让她坐了过去。楚成谕看着她翻开了第一页,突然福至心灵:“多了解了解也好,日后若是我忘了,还有你提醒我。”“……”林戈勤勤恳恳的看书,并不听他胡言乱语。楚成谕也自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到一边。书房里静极,两人并排坐在书桌后,一人手里拿着一本书,且都忙着自己的事,谁都没有打扰谁。与书房里安静的氛围相反的,是城郊的小路上。一辆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城郊的小路上,旁边的帘子忽地被里面一只手掀开,随后马车里的人探出个头来。那是个头戴银饰,脸上画着精致妆容的貌美妇人,她画着温婉的柳叶眉,一开口却全然不是和气的模样:“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会儿赶到庄子里他们只怕午膳都要用过了!都怪楚博远那个老匹夫!等我看到楚成谕那个小兔崽子,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这就是楚成谕他娘楚夫人了。赶车的车夫是楚家的家仆,对于自家夫人一生气就连坐楚家父子的行为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但他驾车的动作还是不禁加快了几分。马车里,楚夫人的贴身丫鬟连影正在劝着她:“夫人,外面冷,您快把头缩进来。”等楚夫人缩头进了马车,她又道:“老爷也是担心你,天儿还没凉您就想出门,可不是不安全吗?这会儿去也还早,奴婢保证,您肯定能赶上少爷跟少夫人用午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