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寸心勃然一挣,竟没挣动。“别急,凌公主,这会儿天色已晚,你赶不及报信的。”“卑鄙!”敖寸心被西戎王用力禁锢着,反击不得,颤声啐道。“兵不厌诈——这还是你们中原的古话。”“你说我是祭祀大典上从天而降的神女,对吧?你把解药送去周营,我这就跟你走!否则,我立刻自断筋脉,毁损你族气数!”“送解药,给杨戬?”西戎王意味深长地把“杨戬”二字说得格外标准。“我说的是整个周营!”“好,周营。”西戎王爽快地答应,点了两个白衣汉子回西戎取足解药,“凌公主,我们也走吧。对了,我们羌人的巫术不比神女脚程快,一来一往怎么也要三日,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见谅。”敖寸心咬牙:“如果三日后我听说了周营……”“不会,孤王言出必践。”破釜沉舟西疆的风沙在铺天盖地的夜幕中肆虐,敖寸心开始哀怨起凝香丸的持久药效来,时时盼着哮天犬早日发现落难的自己,又担心周营众人染没染上痘毒、解毒了没有。西戎王聪明得紧,不带她回自己的部族,而是在广袤大漠的深处暂时落脚,每天伴着初生的太阳取一滴敖寸心的指尖血用以祭天,而后十分细心地用巫术秘法将小小伤口治好,白日里周到侍奉,除了将她元神锁在体内以防出窍,其他事无有不从。当地的土地神都听西戎王差遣,不敢走露风声。敖寸心搞不懂自己的龙血何以替西戎取悦苍天,每天无所事事地赏他们一滴玩去,倒是很喜欢西戎人烤出来的外焦里嫩的野味,正好在这不毛之地清清静静地思索日后打算,无聊之余还无师自通地开发出了入梦技能。她从前极少与凡人打交道,故而这项修道人常用之于凡人的简单法术竟从未试过。“刘沉香,给我滚进来!”敖寸心插着腰立在一片虚无梦境里,梅瓣化作的赤红长裙衬托起柳眉倒竖的娇俏面庞,“周营上下早就解毒了吧,怎么还没人来救我?你小子到底有没有把我落在西戎王手里的倒霉事告诉他们啊?”虚幻的梦境随高扬的声调起了变化,种种恐怖异象若隐若现地欲上还休。梦里的沉香仍是明秀少年的模样,连忙赔笑:“舅母,您消消气,咱娘儿两个见面不容易,要是把这里变成惊悚噩梦,回头把我吓醒了,就说不成话了嘛。”敖寸心差点气笑了:“我倒要听听你这臭小子有什么话说!我往摘星楼去见你的时候商量得好好的,慢慢制造一些我和妲己信件往来的假证,由我扮演一个吃里扒外的坏人,怎么又扯到羌人了?你想害死我,干脆拿商王的权力给我定个死罪好了!”“消消气,消消气……”沉香支支吾吾,似乎颇难说出口,但舅母盛怒之下,也不敢不如实道来,“先前不敢同舅母多说,我和小玉商量的计策实际是……让舅舅误会你爱上了别人,但这个人具体是谁,还得从您身边选。头一次听您提起西戎王的时候,我们就觉得此计可行,于是暗中将您信中的笔迹仿了,重写几篇送去西戎……”敖寸心奋力强压着惊怒才没一巴掌扇到刘沉香脸上。“不是,您看啊,半月前听说周兵捡到了您落下的旧衣裳和面具,又亲眼见着您救走了西戎王,这不都水到渠成……”敖寸心已经惊讶得出离愤怒,毫不收敛面上那仿佛见了鬼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眯眼直盯着沉香:“这就是您王、妃二位想了这么多年想出来的好主意?”沉香也一脸委屈:“骗人眼泪的勾当,搁谁谁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殷商气数已尽,若不早做决断,我和小玉就要按照史书死于摘星楼,到时谁都说不准我们的魂魄会不会在这个时空里消亡。先不论计策好坏,我俩真是用过心的,试想,倘若……倘若小玉心里有了别人……”这样设身处地地一想,他仿佛已经痛失所爱,眼眶都红了。敖寸心真不知道沉香这性子到底随了谁,经他一通抢白,倒也生不起气来,叹道:“是我一直想不出法子,连累了你们。算计人心我当真没有把握,就算在他面前表演自尽,也不知他会不会……”“冷静,冷静!”沉香赶紧拦住话头,“虽然玉鼎真人说你作为阵法的核心,死在这个时空后魂魄自能回去,但谁也没试过,可不敢这么冒险啊!还有啊,舅舅哭丧,也是你死在前,他落泪在后。你一死,阵法就破了,他根本不会记得你来过,也不会记得你在他面前死过!”“如果假死呢?”敖寸心仍旧在这个思路上发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