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帝听见这话倒是沉默了下来,从前他只安排了在阳化城了打探消息的探子,却从未想过安排奸细一事。只是现在说这个,大概已经太迟了。策反这事儿不是那么容易,更不要说宁王现在大势所在,他手底下的人个个都信服他。李太傅见承安帝这样,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他又尴尬地扫了眼周老将军,低声说:“陛下,宁王现在是杀红了眼,若不是真的一击致命,怕是迟早会卷土重来。”道理大家都懂,可谁去干这事儿?承安帝默了片刻,“方才王侍郎说得倒是不错,朕瞧着,就徐国公前去增援吧。”徐国公霍然跪地,他惊喜道:“老臣领旨!”王海全心底不乐意了,他忍不住说道:“陛下,这徐国公身子怕是——”身子骨不好是个问题,但又不是出门就会被风给吹死。徐国公皱眉,斥了王海全一句:“大敌当前,臣等自当以身报国。”王海全讪讪一笑,抄着两只手在袖子里,没再说话。“行了。”承安帝站起身,大挥衣袖说:“那就徐国公领三十万大军前去增援。”这尼玛就离谱。三十万,那叫增援吗?那直接能硬碰硬,直接开打啊。但不管怎么样,承安帝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至此,只需要等接下来的消息了。平州之战徐国公领着三十万前去增援,窦章也是随即出发,双方于三日后在平州交会。平州这块儿地,在西北往下,西南往上,基本上就是中间那一处了。地广人稀,没有大片森林,地势平坦开阔,掩护并不方便,不适合打奇兵游击,倒是适合大军对阵。这会是八月的天,本就是夏日,风一吹,到处都是尘土。迷蒙的天地中泛着干燥的味道,烈日灼烧着人的皮肤,实在有些难捱。两队人马分别安营扎寨,大白天远远能瞧见四处安插的旗帜。窦章铁甲在身,他摁着佩剑在帐篷内查看舆图,神色肃穆。来传报的小兵说宁王那边这会子还在休整,啥事儿也不干,光吃肉喝酒了。窦章有些奇怪,按理说不应当啊。照着他们一路打下来,没有一场败仗,不应该一鼓作气,直接开干?他随即吩咐道:“再探。”小兵领命,又快速退了出去。窦章抬眸瞧去,从京城过来,大军行进不分昼夜也得至少十日的时间。他自认为两军交战,顶个七日他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怪就怪在宁王根本不出兵。难道还有什么后手?但这头的宁王其实是在为七日之后做准备,他收到了王海全递来的消息,准备一网打尽。这一点他并不是拍脑袋做的决定,而是信了一次衍道。衍道告诉过他,“夫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王爷既是命定之人,自有天助。”这个天助,怎么个助法,宁王是不知道的。但他仍是选择相信衍道一次,可以说,这算得上押上全部身家。一旦此次衍道推算失误,等着他宁王爷的,就不是简单的战死沙场了。“大师今日测得如何?”宁王问道。衍道笑了笑:“王爷不必担心,贫僧虽学艺不精,但这等观天之小事,贫僧也是有把握的。”领兵最重将领之才,宁王表现得越是不在乎,越是胸有成竹,将士们的底气就越是多。于是十五万大军就吃吃喝喝,防守与查探虽然不落,但军中气氛并不沉重凝滞。毕竟他们已经胜了很多次,宁王在他们心中,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那窦章未曾有过威名,也不知他一贯作战兵法。”宁王想了想说:“且现下我等按兵不动,本王觉得他极有可能派人来突袭,以探虚实。”衍道也是微微点头:“那王爷是何对策?”宁王抿着唇道:“本王不惧同他开战,但本王既然是信了大师的话,便不能在这上面折损太多。他若是真派人来,自然需要震慑一番。”他顿了顿,复又看向衍道:“可若是他执意出兵,那本王也不能做那畏首畏尾之人。”衍道没说话,捻着佛珠的动作稍稍一滞。相比于他们,窦章这边就要严肃一些了。打仗也得讲究兵法,冒然开战不妥当。窦章心下盘算着,这宁王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打算出兵,一定有预谋,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准备先派一小队人马趁夜突袭。是夜,月明星稀。一百名将士小心翼翼穿过了大地,轻微窸窣的盔甲摩擦声在一片寂静中响起。他们个个都眉眼冷峻,眸光似剑。宁王的营地外围了火把,搭建了围墙一般的缓冲带,而那火焰在微风中摇曳着,将这一片天地染上了橘黄色。规整的列队在每一个营帐外认真巡逻,整齐划一的步伐,泛着凛冽寒光的刀剑,无一不彰显着他们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