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天还很冷,爆竹鞭炮响,归家的人们漫步在家乡的土地上,携着家人到处走亲戚。傍晚时分,热闹的一切渐渐归于沉寂,每家每户都点起了灯,偶尔能听见烟花“嗖”地一下飞上天空,咚、咚地放出巨大的花朵。唤江城外的一个村子里,于小敏推开了门,看着外头下起了雪。屋内也很冷,姜奶奶坐在一个木椅子上,她穿得很厚实,怀里还抱着热水袋。她一边看着小小的电视,一边用皱巴巴的手剥着一只苦柑。“冷哦,快点进来呐。”姜奶奶眼睛盯着电视,嘴上这么念叨着。她是用土话这么说的,语调婉转,总是透着分亲切。于小敏裹紧棉衣,轻轻退回室内,关上了门。她重新坐到姜奶奶旁边,姜奶奶递给她一半剥好的苦柑,于小敏笑笑接过,不管过去多少年,姜奶奶还是总把她当作一个小孩子。她吃了一片,苦柑特有的清甜味尝起来其实一点也不苦,大概是不够甜,口味被各种甜味水果养刁的人们就把它叫做了苦柑。不过仔细品尝的话还是能尝出一点点苦味,是很适合大人吃的水果。可惜于小敏并不喜欢。她吐吐舌头,把剩下的苦柑又塞回姜奶奶手里。姜奶奶瞟了她一眼,神情无奈。“你哟,口味还这么小孩子。”于小敏心想大人怎么就不能喜欢吃甜的了?要不是甜品偏贵,吃太多对身体也不太好,她于小敏简直天天都想吃又甜又腻的甜食。她想着想着就偷偷伸出手去拿小桌子上的红糖糍粑,然而下一秒手就被姜奶奶打落,姜奶奶装作严厉地斥她:“还吃,小羽都没你这么贪吃。昨晚上不是还和我说牙疼。”姜奶奶这么怪罪,于小敏笑眯眯地说着“可是你都不吃,留着这一个不就是给我的嘛”,接着她又伸出手迅速地夹住一块糍粑,扔进了嘴里。“你哦你哦,真是不嫌脏。”姜奶奶还在那边发牢骚,于小敏就已经被甜得笑出了声。明明方才还有点不安,她的心情却因此好了不少。她看向门外——姜奶奶的屋子,门口那两扇折叠的木门是嵌着玻璃的,南方这边有很多这样的宅子。这时雪下大了,于小敏可以看见纷纷扬扬的大雪蒙住了玻璃,白茫茫的,身旁传来姜奶奶的声音:“再过几天,又要辛苦起来喽。”于小敏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来到这里。她点点头,低声说:“是啊,就快了。”她的小敏食堂,三月初的时候就要重新开张了。尽管这天终于到来,可她没想到这居然整整花了三年。“妈,你说,还会有人愿意过来吃饭吗?”“会的,因为我们小敏做的饭好吃的。”于小敏看着电视,小小的屏幕上有了雪花,勉强可以看清那是春晚的录播。“那你说,我这次还能开多久?”“想开多久,你就能开多久。”于小敏笑笑,那不安被姜奶奶温柔的话语慢慢驱散,明明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真丢脸啊。“如果那个老总,不满意我的经营方针,如果”于小敏的话还没有停下,但姜奶奶已经不再回答。她默默地听着,心里清楚于小敏现在只是在单纯地发泄。有时候人也需要个闸口,释放出一些情绪,不然人是会憋坏的。而这个于小敏,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自己憋坏。姜奶奶是知道她的。晚上于小敏吃过晚饭就和姜奶奶道了别,她坐上车——这车是新的,是一年前生日的时候,她的父母,于晟、于圆圆,还有于乐乐一起攒钱给她买的新车。车要宽敞一些,设备也都是好的,虽然没什么牌子,但于小敏开起来已经比以前舒服许多了。回家的路很安静,窗外景色单调,于小敏开了电台,里面播放着过去的金曲,她随意地跟着哼唱了几句。冗长的时间里,姜聆羽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说自己已经到明安了,到宿舍的时候再打给她。于小敏“嗯”了几声,在她要挂断的时候又提醒她:“小羽,你身子要是吃不消了——哪怕只有一丁点的不舒服,都一定要跟我说。”姜聆羽在那头点头说好,于小敏这才稍稍放心。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心里又泛上点愧疚。从去年起姜聆羽就开始在假期的时候给人当家教,本来于小敏是不许的,但姜聆羽那时候已经偷偷干了好一阵,而且她总说一周只有两节课,每节课两个小时,给的钱不少,也不算特别辛苦。她这么说,于小敏又不能天天飞到明安去监督她,所以只好勉强同意,私底下却悄悄联系了她室友,要她们好好看着姜聆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