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的工夫于小敏随口问方家远到底是谁,为什么签合同的人是他这类问题,而方然然的回答很简单:“我爸。在这里用他的名字办事更方便。”她停好车后又莫名笑了下,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我本来也可以用我名字签合同的。但那样你不就发现是我了吗?一点都不惊喜。”“这算惊喜吗?”“不是?”关上车门后,方然然站在那,反问于小敏。于小敏耸耸肩,没有回答。毕竟她直到现在也还是没有多少实感。方然然出现在她面前,成为了她的大股东,现在还开车送她回家,又坐在沙发上试图开酒罐。这些画面交织着出现,于小敏竟觉得这一切都不够清晰,不似现实。也许这真的不是现实。于小敏脱了外套,转身看见方然然坐在那。她也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件白衬衣。开掉啤酒的瞬间有些啤酒溅了出来,流到她的手和衬衣上,方然然有点懊恼地皱着眉,那种冷冷的疏离感在此刻间荡然无存。是了,方然然确实变化好大,让人乍一看甚至不敢轻易触碰。但是她也确实没变。喝酒——就算是啤酒,脸也会变得红红的,舌头打结,变得有些可爱。这些细节在这个夜晚一点点复苏,于小敏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都记得——她醉了时会微微下撇的嘴角,伸出手时会自动垂下让她摸摸的脑袋,还有总是冰凉的手指,搭在她手背上的时候却开始发热。方然然断断续续地说了点这三年在国外上学的事,于小敏认真地听,眼睛却也不曾离开过她。方然然越说,喝得就越多,多到她面色潮红,眼眸快要滴出水来,手也摇摇晃晃起来——啤酒罐忽然就倾倒,彻底打湿了方然然的白衬衣。于小敏忙伸出手帮她解扣子,好先脱掉它。方然然显然是醉了,她看了看于小敏的手指在她胸前轻轻挪动,突然笑了笑说:“于小敏,你就是这么对待缺爱的孩子的?”于小敏脑袋“嗡”了一下,她下意识想离开,体表温度骤然上升——然而方然然却抓住了她的手,用热热的脸颊贴着她的手背,哑着嗓子,带着一种哀求说:“不要走。”她有点小心地靠近于小敏,把额头抵在她肩头,更加小声地说:“我不要再走了。”于小敏这才意识到方然然是在自言自语。“哪里都不如唤江好。哪里都不如这里好。”因为哪里都没有你在。方然然很小声地说着这些话,躲进了于小敏的怀抱里,肌肤蹭着布料,她合上眼,好像终于回了巢。三个月前,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方然然紧了紧风衣,单手发过去最后一条邮件,日程表上挤满的行程被她划去一项——这周的行程几乎都已经被她划去,只剩下无数横线中的一项:接机。也就是她此刻正在做的事情。她轻轻吐了口气,手在口袋里摸索,摸到一颗薄荷糖。她取出来剥开吃掉,手机在此刻振动一声,方然然心一跳,取出来一看却是上学期专业课上合作过的同学。正值假期,他问方然然晚上要不要去参加个派对,他可以带几个人去,酒水免费。虽然他话是这么说,但在这种地方上学,开派对的更深层目的是结识人脉。这点,方然然早已有所体会。也许上周的她还会答应,但现在不行。方然然飞快地打出一行字,干脆的拒绝,没有一丝婉转。发出去那一瞬间,眼前的出口开始陆陆续续出来拖着行李的旅客。方然然站在那,感受着舌尖上的凉意,现在才觉得自己衣服穿的太少,居然有些瑟瑟发抖。但她知道,这冷意并非来自于空气,而是来自于心情。方家远拖着行李走出来时——他和方然然记忆中的无数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是一手看着手机,另一只手拖着行李出来的。方家远披了件黑色大衣,瘦削的脸庞上有一对极淡然的眼睛。不知道是谁提到过这件事,方然然的眼睛同方家远的眼睛如出一辙。“爸。”想说出的话语梗在了喉咙里,方然然只得硬邦邦挤出这一个字。还好方家远从不在意这些,他点点头,丝毫不停留地走过方然然身边,只留下一个背影。方然然叹口气,她跟了上去,方家远这才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把眼睛藏在厚厚的镜片后面。“上次要你买的股,抛了么。”“抛了。”方家远步伐快,方然然紧紧跟随。行李箱的轮子滑过地面。“你课上那个想法很有趣。我已经在国内找人了,团队这个月可以凑齐,到时候你就在这里远程遥控指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