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姜转身,露出怀里抱着的一捧白色的曼陀罗花来,将其插在房间的花瓶里,并喊姬无瑕起床去吃饭。
“去街上逛逛?”杜姜若无其事地说。
两人前往附近的酒楼吃早饭,江南本地的点心色泽艳丽,如几朵小花一般摆在盘中,一眼看上去就吃不饱。
杜姜道:“杜鹃楼很有名呢,连楚王都时不时派商人进城来代购点心。”
姬无瑕哭笑不得:“他倒也不怕被你们下毒?”
他向楼底下望,江阴街上的行走的都不像是普通百姓,一个个出手阔绰,结账时掏出来的都是黄澄澄的金子,可见多半是行商。商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华贵服饰,汉人套丝绸,苗人身上俱是叮呤当啷的银饰,甚至还有些戴尖尖帽子的胡人。
“好看么?”杜姜道,“我也不常回来,不过江阴热闹得很。”
“只是一旦打仗,被封城,这一切就都没了,如一场镜花水月。”杜姜又道,“只剩下少数追随我的人守城,好在有防御法阵,用不了什么人手。”
姬无瑕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道:“楚王既然打不赢,为什么总还要打呢?”
杜姜道:“可能是觉得指不定哪天就赢了?这里本是他填江造出的祭坛,顾仙子将祭坛沉了,上面再建城市,或许楚王有些不甘心?何况防御法阵也三十年了……”
姬无瑕道:“该修了,虽然不见得能修好,但我今天就去看看!”
“这正是我要拜托你的事。”杜姜温和地说。
“作为交换,”姬无瑕道,“你也帮忙解决运金子和粮食的困难。”
杜姜用筷子敲了敲瓷碗边,道:“这可难办了,金子虽贵,却不难运,难的是粮食,得装好几十只大船,江阴都没有这么多船只,来回运多趟又太容易被发现。”
姬无瑕道:“你们平时往来是怎么运的?”
杜姜道:“混在客人的船里面。我们的客人多半有自己的背景,楚王得罪不了那么多人,但那都是中型船只。粮食可真为难,整个江南只有楚王的军队才能够一次运那么多粮食。”
姬无瑕抬头看他,杜姜嘴上说着“为难”,神色却笑吟吟的,似乎只是在吊姬无瑕胃口。
姬无瑕道:“看来你有办法了?”
杜姜过来搭着他的肩膀,柔声道:“设法偷到楚王的印鉴,打个时间差,快马飞奔到下游军用渡口……骗楚王的船给咱们运东西。”
姬无瑕蹙眉道:“这也太凶险了,中间出一点点差错都不行。”
杜姜道:“你以为这是后勤,其实是战争的一部分。兵者诡道,哪有什么正常的办法?要么你去说服楚王,让他跟你结盟,拥立你登上帝位,你看成不成?”
社恐姬无瑕马上怂了:“那还是算了……”
杜姜道:“不过还是得等修好法阵之后,这计划才能实施,否则楚王一气之下又攻我城,只怕应付不来。”
姬无瑕点头,道:“我先去看法阵吧,你带路。”
杜姜不紧不慢地擦了嘴,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一直在笑,姬无瑕最怕他这种表情了。
稍后,杜姜道:“你又不怕咯?”
姬无瑕:“怕什么?”
杜姜凑到他耳边,说:“法阵啊。法阵就刻在昨日的祭坛上,你不是见过了吗?”
“啊啊啊!”姬无瑕回想起那阴暗的环境,地牢深处似乎还有亡灵的哀嚎,顿时又崩溃了-
江阴的地面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地下却永远静得骇人,只听到地宫尽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啪嗒”“啪嗒”的响动。
姬无瑕:“这是啥声音?!鬼鬼鬼鬼吗?”
杜姜还有事要处理,今日秦若全程陪着他。秦若道:“应该是那条黑龙在甩尾巴玩,殿下稍待,我这就吩咐人去接着锯,到时候就没声了。”
姬无瑕:“怎么会没声?至少有锯子声!”
秦若:“锯子听起来不像鬼。”
姬无瑕细想倒也是。过了一会儿“吱嘎吱嘎”的锯子声响了起来,果然没有甩尾巴声了。
他蹲在祭坛上,假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观察法阵的纹路。
吱嘎,吱嘎……
祭坛上的法阵已经旧了,但是近期用朱砂重绘过,颜色有点刺眼,像黏稠的鲜血。
吱嘎,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