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住院,他都表现得很平静,她从没听过由他口中说出这类的话,家人、医生为他安排任何手术,他只是点头聆听,百分之百配合,连劝说安抚都不需要。
有一回送药到病房,在走道遇到刚从里头出来的杨叔魏,对方有礼地朝她弯身致意。“麻烦你了,请稍微多留意一下我哥。”
“杨先生怎么了吗?”
“就是没什么我才担心。小时候,他连打针吃药都不肯,每次生病都爱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宁愿拖着让它慢慢好,不喜欢躺在病床上受制于人的感觉,我爸还笑说他是天生的王者骄傲”嗓音一哑,他眨眨眼,掩饰微红的眼眶。“现在这样任人宰割,在身上划下一刀又一刀,他心里一定很痛苦。他是个性太强的人,有话不会说出来,所以”
谭嘉珉不解。“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大概因为我哥对你印象还不错吧。”
有一回,她中午固定送药过来,杨叔赵盯着摆到眼前的药盘,困惑地望向她。
“这是我的药?”
这年头,药都长这样了?什么颜色都有,比彩虹还缤纷。
她从推车中挑出他的药放进小量杯,正要搁到药盘上,回眸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啊,那、那是巧克力球。”刚刚拿来哄病童吃药用的。
他抿抿唇。“我知道。”某m牌巧克力包装还在,其中一颗还滚出药盘转了两圈,掉到男人最尴尬的那个部位。
她赶紧收好,被他打趣地调侃:“不是要拿来哄我吃药?”
“”她当时一定脸红了,窘得要命,自己找台阶下。“那,杨小朋友给不给哄?”
杨叔魏那时,清清楚楚在他哥嘴角看见了不明显的浅浅笑痕。
所以他想,或许这年轻的小护士,与他哥能聊得来,稍稍排遣内心的忧郁。那天,她下班时,经过半掩的病房门,见他坐在轮椅上,沉默地望着窗外,想起杨叔魏的话,不知怎的,脚步
便绕了进去。“想不想去外头绕绕?”
杨叔赵回眸,瞥了眼墙上刚换过的值班护士名条,再望向她。
她解下胸前的名牌。“我下班了。”所以完全是私人时间,私人邀约。
他想了下,点头。
他们也没去哪儿,就在楼下的花园走走,住了半个月的医院,便格外想念外头的阳光、以及新鲜空气呼吸起来的感觉。
谭嘉珉似乎看见了什么,要他稍等一会儿,便兴冲冲地跑开。
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个纸袋。
“吃一个?”
杨叔赵垂眸,看了眼递来的那个小狈造型的鸡蛋糕。“你喜欢吃这种东西?”
“对呀。”
杨叔赵伸手接过,打量了一下丑丑的垂耳狗。
不过就是甜甜的面糊以模具烤熟,随处可见,口味也平凡无奇,到底哪里好吃?
“小时候我爸常买给我吃,只要十块钱就可以让一个小孩子吃得很饱,还有买到童年的快乐与回忆,无价。”
“你爸很疼你,有父母疼的孩子,总是幸福的。”
“是啊,你也一样,之前遇到你弟,他说你父亲也很疼你,简直把你宠进骨子里了。”
“他是很疼我。高中时叛逆,家里希望我读商,为家族事业尽一分心力,但我跑去加入社团、玩音乐,我妈不想跟我说话,反而是我爸,偷偷跟我说:“不要理她,喜欢什么就去做,自己的兴趣最重要,老爸给你靠。
我妈气死了,觉得我不懂事,骂我骂到”
“只要是我想、我要的,他永远无条支持,爸他不该太放任我一一妈妈怪他太宠我所有的压力他都替我一肩扛下来,他是真男人,我心中最有担当的男人表率。”
“嗯。很多事情,我们无法强求永恒,但回忆属于我们,那些美好是谁都夺不走的,死神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