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使者,一言九鼎,岂有戏言。”杨约极其认真,“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射匮依然难以相信:“请问杨大人,为何不置我于死地?”
杨约一字一板:“因为我希望,此后同我大隋打交道的是你射匮,而不是处罗。”
这句话如同在射匮心中拨亮一盏灯:“杨大人一语点破迷津,回去后我明白应当怎样做了。”
宇文化及把射匮送出帐外:“如觉力量不足,在下愿助一臂之力。”
“多谢了,承情。”射匮满怀信心,“我自信完全有能力实现杨大人的愿望。”杨约目送射匮消失在夜色中,有几分得意地与宇文化及相视一笑:“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处罗夜不能寐,射匮坚持要去驿馆行刺,他无法制止,心中忐忑不安。射匮真要得手,那杨广岂能答应,必将派兵进剿,到那时将难免玉石俱焚。咳,这个射匮,简直不把自己这个大汗放在眼里,已是为所欲为了。雷声渐近,稀疏的雨点,劈里叭拉砸下来,伴以阵阵闪电,使这雷雨夜多了几分恐怖。已是四更天了,射匮为何仍无消息?莫非失手?真要如此,隋使来登门问罪该如何是好?
一把飞刀透窗而入,澎的一声扎在明柱上。处罗惊魂稍定,见刀尖下拴着一方素绢,始知飞刀者其意不在刺杀他,而是通风报信。取下素绢,八个大字清晰入目:“射匮谋反,速逃驿馆。”处罗惊诧不已,又有些犹疑,射匮他真敢谋反为乱?
雷雨声中传来了阵阵喊杀声和兵器撞击声,而且这嘈杂混乱的声音渐已逼近宝帐。处罗情知有异,奔至帐门向外张望。外面,护兵已与叛军交手。满身是血的护卫太保踉跄跑来:“大汗,大事不好,射匮谋反,赶快逃生吧。”
“快,传我口谕,调兵平叛。”处罗怎肯轻易放弃汗位。
“大汗,兵权尽在射匮之手,你去何处调兵?何人又能听你调遣?且先保住性命吧。”护卫太保扯起处罗就走,出后帐门落荒而逃。身后,仅有十数护兵跟随保驾。
行出不过一里路,射匮部下已跟踪追出。他们呐喊着穷追不舍,处罗双腿抖似筛糠,越急越是跑不快。正危急间,宇文化及赶到,将处罗扶上马,带他如飞离去,很快进入了驿馆。
天色渐渐放亮,阴云依然笼罩着高昌城。喊杀声渐趋平息,经过一夜混战,街头巷尾尸体狼藉,有几处房舍庐帐还在燃烧。西突厥的首府,满目浩劫后的凄惨血腥情景。处罗的亲信已死伤殆尽,射匮完全控制了大局。他派出数路人马,在全城搜捕处罗。
临近中午,射匮获悉,处罗躲进了驿馆。而且有人看见,是宇文化及接应,处罗才得以逃脱。射匮不由大怒,带人气势汹汹闯进驿馆正厅。杨约、宇文化及正在议事,宇文化及见状怒冲冲迎上:“大元帅,连个招呼也不打,这未免于理不周吧?”
杨约则是极为客气:“大元帅光临,欢迎欢迎!代汗大功告成,祝贺祝贺!”
“你二人唱什么双簧!”射匮不满地指责,“你们到底支持谁?”
“当然是支持大元帅您了。”杨约笑着按他入座,“你不是已经得手了吗?”
“那就请二位把处罗交出来。”射匮将话挑明。
“原来大元帅是为处罗而来,好说,好说。”杨约似乎同意射匮的要求。
宇文化及却是态度强硬:“到这来要人,办不到。”
“你!”射匮一怒立起,右手握住刀柄,他的随从也都手触兵器。
宇文化及报以冷笑:“想动武吗?你们这帮乌合之众,本将军都不当一碟小菜。”
“你!”射匮不服,也不敢贸然动手,“须知外面全是我的人。”
“收拾你这高昌城,易如反掌也!”宇文化及不屑的口吻。
杨约劝射匮坐下:“请问大元帅,索要处罗为何?”
“除掉他,以免后顾之忧。”
“赶尽杀绝不是上策。”杨约耐心规劝,“处罗业已身败名裂,大元帅继汗位已是无可争议,得放手时须放手,何必定要处罗一命呢?”
“斩草不除根,终究是后患。”射匮不无忧虑,“我担心他东山再起。”
“由我把他押回洛阳,软禁终生,决不会对你的汗位构成威胁。”
射匮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看在杨大人分上,就饶他一命吧。”
“好,这才是为汗的胸怀。”杨约传话,“摆宴,祝贺大元帅代汗。”
“这,多谢杨大人盛情,宴会还是免了吧。”射匮起身要走,“诸多杂事尚待发落,改日再行讨扰。”
“怎么,大元帅不肯赏脸吗?”宇文化及明显表露出不满,“要知道你登汗位,须得我二人赞成,否则万岁不予册封,你便是一场春梦。”
射匮一怔,确实,为汗须得杨广认可,而杨广则是要听这二位使者的意见。
说话间,酒席已流水般摆好。杨约拉射匮入座:“大元帅,这酒乃从洛阳带来,真正皇封御酒,总要品尝一下才是。”
射匮难再推辞,只得入席。他的随从也都被让至东厢,另有酒肉款待。
下人送上美酒,杨约亲自把盏:“祝大元帅荣登汗位,千秋万代!”
西突厥人原本善饮,射匮举杯一饮而尽。
“好事成双。”宇文化及也敬上一杯,“愿西突厥在大元帅为汗后,与大隋和睦相处,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射匮也不答话,又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