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牝真君自知时日无多,三百年前就将掌司之位传给贺观澜。
许是心有不甘,自打传位以来,玄牝真君就将身躯没进了小游园,暂闭魂关。
所谓闭魂关,指的是魂魄与肉身脱离,二者各自修炼,基本和死去没什么两样。
“识灵入梦。”坊主语气急促,“在下这药仙坊并无千机引的蛊方,方子还是祖师爷给的。领命后不敢耽误,当夜派人去了。”
他急喘着:“若非是祖师爷给的手段,任凭我小小药仙也闯不进那伏敝山啊!!”
贺观澜微作思忖,暂时打消了怀疑,再问:“下的是什么毒?”
坊主战战兢兢道:“千、千机引。事关祖师爷,在下绝不敢轻易扯谎,还请掌司明鉴!!”
千机引……
贺观澜更为不解,这是控生魂和驱死灵的邪蛊,遭不好还会引来反噬,师尊本就身躯孱弱,为何多此一举?
他没再为难可怜的老坊主,撤了灵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药仙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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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算到贺观澜会来小游园,贺观澜前脚进游园神境,玄牝真君的声音后一步跟上。
“吾儿可是为千机引一事而来?”
小游园是空空荡荡的虚妄境,一望无际的黑裹着一望无际,看不到顶的神像。
这些枯败巨大的神像都是昔日得道者,闭魂关时留下的肉躯。
随着修行时日的增长,为了不让肉身死去,修行者利用强大的魂力为自己的躯壳生金镀银,幻想肉身是坐在九天莲台上的真神;魂魄化境之后,肉身残留在此,最终成为这一具具遮天蔽日的神像。
说白了,这里的每一具神像都是他们不得飞升,留在人间的残念。
贺观澜找不到师尊的影子,恭敬低头:“还请师尊解惑。”
“那九幽魔龙是顺应九幽而生的帝尊,是生来的天魔地鬼。”回荡在周边的声音沉疴,“他在一日,不虚洲便不得安生一日;如今我一探究竟,果真不出所料,他便是那为祸四方的凶灵!!”
说到这里,玄牝猛地激动起来。
贺观澜脸色没什么变化,表情却跟着沉重几分。
玄牝转而问道:“你可找到那圣女了?”
贺观澜摇头:“她不是。”想到决明印之下的凡魂,贺观澜面露憾色,“真正的圣女怕是……”
话音未落,几道黑影撞出神宫,环绕在身周。
细数黑影共有十条,刚巧对应了三魂七魄,黑影逶迤着一张硕大的面容,杂乱无章地在他身边,在漫天游荡,像是数条长出触手的鱼。
“真正的圣女?”玄牝截断他的话,“吾儿,是圣是贤,谁来评断?”
贺观澜略一犹豫,回道:“天下。”
玄牝笑声高亢回荡在漫天神像之中,忽地,那张横纹遍布的脸放大在贺观澜眼前,双目生光犹如烁烁鬼火,“天下?”他问,“可这天下,这三生六道,这偌大的不虚洲,由谁称主?!”
玄牝昂声反问:“是九幽的魔?是不得攀天的临仙客?还是瑶山那些个手无寸铁的凡尘子?”
贺观澜压着首,没有回答。
玄牝代替他给出了答案:“天下无主,正道为首!”他的声音像四面八方的黑暗般死死缠上贺观澜,“你论她为妖魔,她便是人尽处之的妖魔;你若扶她上神台,她便是那救世的圣女。镀金身或是披邪骨,不过在你一念之间。”
玄牝说罢又开始放声大笑,笑声好不疯癫。
贺观澜一身苍白站在这漫天黑烬之中,铺天盖地的神像投落下一道道漆黑的影子,仿若一块又一块的磊磊巨石,横悬在脊骨之上,压得他不得挣脱。
贺观澜一句话也没有讲,神色漠漠,看不清心底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