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大家才抵达蒲泾关。送亲的队伍要在这里休整十天,选拔一队人马跟随出关。这下子大家总会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周景郁以为自己可以找到机会与陆文飒说话了,没想到他根本找不到人,一问,才知道她竟然趁着这个空档,巡边去了。倒是分别了许久的阿燕亲自找上门来了,听说他们要去突厥,就非要跟着去,被周景郁一句“异想天开想都别想”给拍了回去。“周哥哥,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阿燕比起一年前已经大方了许多,即便是遭遇了冷脸,也没有沮丧,反倒是抓着他的衣袖,左右看了一圈后又问:“侯爷呢?我来好几次了都没见到她人。”提到陆文飒,周景郁的脸色便缓和了下来,“她啊,领着人巡边去了,闲不住。”“那你怎么不跟着去啊?”阿燕心直口快,颇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嫌疑,“以前你不都是一直跟着她的吗?”周景郁严重怀疑她是故意的,深吸一口气,斜了她一眼,“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侯爷生你气啦?”阿燕看热闹不嫌大,“侯爷那么好的脾气,你是怎么惹毛她的?”“她好脾气?”周景郁差点笑出来。“是啊!”屁嘞!周景郁翻了大大的白眼,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人,隔着一段距离看,真的是特别好的一个人,但是靠近了之后才发现,她的心,是空的。所以什么都能装进去,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装不进去。“就是有时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说话都听不见。”阿燕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崇拜过头了,需要冷静下来一点,“有一次,你让我去侯爷营帐里睡,结果她一晚上都不理我,都快把我吓死了。”“一个人,怎么能想那么多事情呢。”是啊,一个人心里,怎么能有那么多事情呢。没有人知道陆文飒心里在想什么,甚至连与她最亲近的大虎和二虎都不知道,邓从节就想不明白了,还以为是皇帝逼着她去的,结果听说是她自请前去,吓得怪叫起来,“啊?为什么啊?”巍峨的边城上,邓从节虎啸般的声音引得分列两旁值守的士兵纷纷侧目。陆文飒不满地瞪了二虎一眼,“就你话多!”二虎本着死了不过碗口大的疤的英勇,梗着脖子继续道:“还不是为了捞周景郁那小子一把,如果不是这样,他还不知道被关到什么时候呢,更别说是要出人头地了。”“侯爷,你这就糊涂了,”邓从节也是愤愤不平,“凭什么啊?是,我承认,那小子是有点小聪明,但比起你那可差远了,你这么做,不是因小失大嘛?”“就是,您的安危可是直接关系到我大梁边防的,为了这么个臭小子,冒那么大风险,值得吗?”就连向来听话的大虎也表示了不满。三个人,围着她一个人,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大有诤臣力谏昏君的气势。陆文飒觉得有些牙疼,自从她奉命出使以来,这种类似的话是没完没了的,没想到今天好好的巡边,竟然还要听。于是她两手一摊,把黑锅甩到了皇帝陛下头上,“那怎么办?要不你们去让陛下收回成命?”“……”三个人瞬间哑口无言。她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呢嘛。耳边终于清静了,陆文飒回首壮美河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别人——包括方大夫,他们都不清楚她的身体具体什么情况,但是她清楚。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再支撑个一年半载的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之后呢?大梁的玄甲军,是守卫国门的一支铁军,不能随意交给平庸之辈,接替她的那个人,不仅要了解玄甲军,还要有相匹配的才能,懂得变通,最好自成风格,不轻易叫人窥伺去。她左思右想,唯有周景郁。已经八月底了,天气越……已经八月底了,天气越发的寒冷,越往北,就越刺骨,傍晚的时候,竟然下起了小雪,纷纷扬扬的飘扬在半空中。破旧的驿站,四面漏风。陆文飒孤身站在门口,望着队伍里一个可疑的身影,还没等她看明白,肩头忽然落下一件厚厚的披风。她赶紧拢住,道:“那个人是谁?我怎么瞧着有点熟悉啊?”给她披披风的人往前探了探,伸长了脖子,“是有点。”站在她身后的人居然是周景郁!听到声音的陆文飒急急扭头转身,结果额头直接磕在周景郁的牙齿上了,她这才注意到两个人的距离有多近——这货刚刚是趴在她后背了吧?“周景郁?”周景郁捂着嘴,口齿不清了应了一句,才道:“我去看看,突厥迎亲队马上到了,这种时候,可马虎不得。”言罢,便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