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华看著青璃脸上悲伤与愤怒交织的神情,他微微一愣,微微一笑,说道:“青璃,你在胡说什麽?我怎麽会怨你?”
“如果那日在春江城,我没有将你从宇轩身边拉开,他就不会遭受这番苦罪。所以,你心裡还在为此而恨我,对不对?”青璃的语调升高,她凄厉的话音响彻在这夜空之中,安华胸中激起一阵心悸。
“青璃,我说过,这件事情我完全没有怪你,我隻怪我自己。”他耐著性子解释道。
“哼,你连你自己都不放过,又怎麽会放过我?安华,你不要自欺欺人瞭。为瞭他,你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还可以给段芙双膝下跪、可怜巴巴地去求她,又何况是我?倘若杀瞭我能换回宇轩的灵力,你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这麽做?”青璃越说语气越激动,她的脸颊通红,双眼也佈满瞭血丝。
安华看著青璃一副歇斯底裡的模样,他不明白为什麽青璃此刻忽然如此情绪失控。他面色苍白,愣愣地看著她噙著泪水的双眼,隻是低声说道:“青璃,你需要冷静一下。”
“冷静?”青璃惨然地笑瞭起来,她一开始竭力压抑著笑声,可她的笑声却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大,最后呈现几近癫狂之际,而伴随著她歇斯底裡的笑声,泪水从她的双眼中倾泻而下。
“安华,需要冷静的是你,而不是我!”她朝著安华叫道,她凄厉的声音响彻在这空旷的夜色之中,让安华全身寒毛乍起。
“你如此为他癫狂,为他付出至此,他可知哪怕你万分之一的心意?他可有为你动容过一丝一毫?从始至终,他的心一直都放在那名女子身上,又何曾对你动过其他心思?所谓亲人、兄弟与朋友,你再多的心思和付出,永远都隻能被困在这些冠冕堂皇的名头裡,见不得光,见不得人,永远被他理所应当地视而不见。”
“你被困在作茧自缚的牢笼裡,恐怕终其一生都逃不出去,求而不得,又求死不能。明知终究是飞蛾扑火,到头来隻是一场空,却仍然无法遏制、不由自主地要燃尽自我。安华,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可怜的人瞭。你说,该冷静的人,到底是你还是我?”她一边说一边流泪,凄厉的话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朝著安华的心上切去,将他的心一片一片剜下。
“青璃。。我求你。。别再说瞭。。”安华浑身战栗不已,他额头上大汗淋漓,双目紧闭,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双唇发白,他觉得双足虚弱无力,身子摇摇欲坠,若不是还被青璃的手抓著,他当即就要摔倒在地。
这些话一字一句,如雷贯耳,它们残忍地撕开瞭他全身上下刚刚愈合不久的血痂,撕起的那一瞬间,薄薄的血痂又将伤口连皮带肉地狠狠撕开,露出长久以来他小心翼翼遮于皮下、视而不见的腐肉,鲜血从撕裂的皮肉中渗出,撕心裂肺的疼痛浸入体内,成为当下他唯一的知觉。
青璃抓著他战栗不已的手,看著他的脸色因痛苦而狰狞不已,听著他用前所未闻的可怜的语气哀求著自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感到一丝丝报複的快感,当她看到施加给她痛苦的人,此刻正承受著过之而无不及的痛苦时,她尝到瞭这样一丝报複的痛快。可这样的快感,转眼就被更大的愧疚、自责、痛苦与悲哀所淹没。
她又有什麽资格来对安华说这样的话?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安华,对不起,我说错瞭,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不是你,是我。”
安华睁开眼来,他怔怔地看著青璃,似乎在试图理解她此言之意。
青璃深深地凝视著他,和过去以往很多时刻一般,却又似乎都不一样。她的心在狂跳,强烈的情愫在她的心裡翻天覆地地搅动著,让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知道,它们苦苦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瞭,她再也无法压制住它们。
她决定放它们走,冥冥之中她意识到,她隻有这一刻瞭。她带著孤注一掷的决绝之意,深深吸瞭一口气,缓缓说道:“安华,自从我见到你第一眼时,我便喜欢上你瞭。这种喜欢,在与你同行的日子裡,变得越来越强烈,我根本压抑不住。我因你而喜,因你而泣,我仿佛失去瞭自己。”
她抓著安华的手指逐渐收紧,指甲嵌进安华的皮肉之中,安华却感觉不到痛,他隻是呆呆地看著青璃,看著她用颤抖的声音继续开口说道:“我想要憎恨这样的自己,却发现自己始终对此无能为力。安华,我总是时时刻刻地在揣摩你对我的心思。我希望你能喜欢我,哪怕隻是一点点。。一点点。。”
“当你对我好时,哪怕隻是一个关切的眼神,一句无关痛痒的问候,我都能开心上好几天。每当在这些时候,我都会想著,你是喜欢我的。你对我的心思,和我对你的心思,是一样的。你知道这些时候的我,有多开心、多幸福吗?”
“可是,这些好,这些屈指可数、稍瞬即逝的好,在每一次你为他受的苦面前,都显得这麽不值一提。而就是这些时刻,每一次将我从美梦中打醒,残忍地告诉我,你并不喜欢我。我喜欢的,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喜欢上自己的人。”
“是不是很可笑?”她露出瞭一个惨淡的笑容,刚抹去泪水的脸颊又重新被泪水浸湿,“我刚才用来指责你的那些话,竟可原封不动地扇在自己的脸上。我看著你沉沦于情苦中不可自拔,却发现原来自己竟也是如此,更指望你做到我深知根本做不到的事。安华,你说,我是不是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