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可以。”沈时因说:“你不要提前这麽久给我说,不然我会很期待。而且最近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你不是也天天发脾气吗,怎麽突然又这麽放松了?”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这是两码事。”钟琂说得振振有词。
沈时因的生日就这样在海上度过了,虽然他们计划要去看海,但天天面对着大海的沈时因觉得这还是很不一样,因为她每天面对的风景和做的事都远远称不上度假。
她坐在飘飘蕩蕩的小船上,看着不同号段的模版和支架渐渐成型。由于是两端对称施工,所以常常是这边需要监测,前面的对应号段也要去做确认,不断往返之间,这一天就都在船上度过了。
以前在国内,一到夏天就会有发藿香正气液,但这里不一样,张士明给他们发的是晕船药。工程师们一向都是伏案工作的群体,什麽时候遭过这罪?
海浪打在船头,摇啊摇,蕩啊蕩,大桥就这样在一天一天的循环往返中渐渐成了型。
假期依旧遥遥无期,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要完成这个旷世杰作,只要按照设计图修好,这就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大工程。
沈时因也一样,每天都忙得像个永不停歇的小陀螺。可还不等她心里的那根弦松懈下来,新的噩耗传了过来。
钟琂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沈时因坐在窗边,她握着手机,房间里没开灯,只能通过室外的一点光线看见她悲伤的侧影。
听见声响的沈时因缓缓转过头,她哭丧着脸说:“钟琂……外婆摔了,她可能再也走不了路了。”
命运好像总会对苦命人出手,沈时因明明都已经这麽努力了,可她那个原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家还会变得更坏。
钟琂走过去抱着沈时因问:“严重吗,去医院看过了没有,现在稳定下来了吗?”
沈时因的头很痛,一开始带来的沖击太强烈,以至于电话挂断很久之后她的心都还在狂跳。
“是在下楼的时候摔的。外婆在摔倒之后很久都站不起来,但她第一时间没联系我,而是给梁冉打了电话,她们去医院检查过之后才告诉我。”
钟琂坐了下来,“也就是说,事情至少已经发生一两天了?”
“对,是前天的事了。”沈时因埋着头,颓败地说:“外婆怕我担心,所以等事情都过去了才通知我。”
沈时因浑身被无力感充斥,“我真没用,这麽大的事都没能陪在她身边,她当时一定吓坏了。”
“你先不要自怨自艾,”钟琂说:“你外婆现在究竟是什麽情况?”
“说是没什麽事了,可以出院,但她以后应该都走不了路了。”沈时因吸了吸鼻子说:“她也不能做饭了,因为无法长时间站立,梁冉给她买了拐杖和轮椅,还买了些速食放在冰箱。不行,我还是得回去……”
沈时因“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她每次在焦虑无措的时候都会无意识地走来走去,像不知疲倦一样。
“你先冷静下来,”钟琂走过去握着她的肩说:“梁冉有没有给你发具体的病历?你外婆只是走路费点劲还是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了?这有很大的区别。”
“就是走路要费点劲。外婆在电话里还笑着呢,让我别担心,梁冉也让我先别回去,说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她让我过几个月再回,到时候还能一并参加她的婚礼。”
沈时因挥开他的手,继续来回踱步,“但突然一下子走不了路了,影响肯定很大。外婆可能门都出不了,虽然梁冉教会了她怎麽在网上买菜,但长期关在家心里一定不好受……”
沈时因恨不得马上飞回去,相隔万里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钟琂说:“我觉得你应该听梁冉的。”
沈时因停下了脚步,“你也觉得我现在不该回去?”
“大桥完工在即,如果你能再坚持一段时间,那麽这个项目就能写进你的履历,因为你全程跟下来了。可如果这个节骨眼请长假,过去这一年多付出的心血在很大程度上都要白费。再者,梁冉结婚你肯定还要再回去一趟,短时间内请这麽多假张工不一定会批,就算批了等你回来也会被边缘化。”
沈时因嘴唇翕动,她的理智告诉自己钟琂说得很有道理,也是她目前能做出的最优解,但就是太残酷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麽满脑子都还想的是履历?”
钟琂说:“这确实很难接受。但你说了没什麽大碍,外婆的精神状态也很好,那你就不应该现在回去。”
沈时因跌坐回床上,听见钟琂又说:“你有上次我们去的那家面馆电话吗,我们可以联系老板,让他固定送饭上去。附近好多餐馆不都是你以前上学那会儿常去的麽,跟老板也都很熟,去谈一谈,避开高峰时段送饭,再多给一点跑路费都是能谈下来的。”
钟琂见沈时因精神恍惚,索性拿出手机说:“那我来联系郑意成,让他帮忙。郑意成也给我发婚礼的电子请柬了,等熬过这一段时间,大桥完工以后我就陪你一起回去,好吗?”
“好……”仿佛要给自己打气一般,沈时因喃喃地说:“我现在应该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等大桥真的建成了,我就是一大功臣,工资、奖金和职位全都能水涨船高。”
说着说着沈时因就有些哽咽,“只有这样才能让外婆过上好日子……”
赚钱很重要,陪伴也很重要。但沈时因只有一个人,她没法把自己砍成两半,也就意味着必须做出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