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数千将士的高呼响彻在雍州薛永宗城堡的上空,一轮又一轮的车轮战过去,城堡的墙边堆积了无数殒命的魏军将士,流向林间的溪水也被染成了鲜红色。终于,在苦熬了七日后,易守难攻的城堡被道生打开了一个豁口。穿过密密麻麻的雨幕,将士们的刀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叛军的胸膛,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他们在城堡内四处搜寻,见财即抢,见人即杀。直到抓住叛乱的薛永宗父子,将他们淹死在汾水河内,这场不眠不休的攻守战,才彻底落下帷幕。魏军雍州驻扎营。朝颜正焦急地在军营门口踱步张望,眼见抬过一个少腿的,不是道生,背过一个缺胳膊的,也不是道生。前几日两方僵持不下,道生为了尽快攻下城堡,一个人趁夜偷潜了进去。如今打仗的将士们都回来了,他却是没了踪影。一个、两个、三个…当第六十八具担架被抬过时,朝颜总算看到了受伤昏迷的道生。“他怎么了?哪里受伤了?”道生的副将闫石安抚住朝颜,答道:“郡主莫急,将军的伤口在腰间,只是失血有些多,加上几日都未合眼,现在才昏睡了过去。”“你确定只是昏睡不是昏迷?”“这…”闫石也被朝颜问糊涂了,“方才将军还在与我叙话,应该只是太累睡过去了吧。”朝颜也不再多问,跟在将士的身后来到道生的营帐,医师早已备齐工具等候在内,等在里间的,还有随军而来的吴王。除了医师的徒弟和闫石,余下的人都被以耽误治疗为由赶出了屏风外。“别担心,打仗哪有不受伤的,比他伤得重的多了去了。”朝颜烦躁地瞥了吴王一眼,怎么好好的话,一从他口里说出来就那么欠揍呢。吴王见朝颜不理他,环顾周围一圈又问:“诶,日日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护卫呢?我怎么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怎么?你看上他了?”“我见他身手不错,要不要让他入我的阵营?我日后可举荐他封官进爵。”说完,吴王还特意给朝颜抛了个媚眼,反正他和昙曜的关系都被挑明了,他也懒得再在她面前伪装。他欣赏怀什的武艺是真,但更重要的是,朝颜对怀什,比对平常的护卫都亲近太多了!他可见不得自己的外甥女婿受欺负。“不给。”朝颜直言拒绝。“我用十个俊美的护卫换他一个,怎么样?”“不换。”“一百个?”“神经。”“一千个,外加十箱黄金。”朝颜不耐烦地怒视着吴王,开口骂道:“你是不是淋雨淋傻了?还是太有钱了没处花?要是闲得抠脚,就去慰问慰问受伤的将士。”吴王不怒反笑,凑近朝颜耳边小声说:“上头那位可不希望我做太多,我做多了,保不准连区区王爷都当不成。”“那你跟着来这做什么?”朝颜反问。“切,你当我想来?还不是你家那个…算了,不说了。”“他何时让你来的?”“还能是什么时候,卢家老太太去世那日。”“那你来这,当真打算什么都不做?”朝颜故意又问。“谁说我什么都没做?我这不是每天吃饭睡觉给你们摇旗呐喊吗?哦对,我昨天还给他们敲了军鼓。”……朝颜感觉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他肯定不是来混吃等死那么简单,能坐上皇位的人,岂会是泛泛之辈。“皇舅,我很好奇一件事。”吴王挑眉道:“你说。”“那年攻打柔然,你也什么都没做吗?”闻言,吴王立马板起脸退后几步,指着朝颜面色难看地囔着:“你这小外甥女,真是…哼,你自己守在这吧,本王去看看受伤的将士。”朝颜了然地笑笑,果然又是一条“卧龙”。屏风后的医师还在忙碌,里面不时传来一阵闷哼,又传来几道金属落地的碰撞声。朝颜看着将士端出去的一盆盆血水,心中百感交集。他果然是在硬撑啊。原本道生接到的军令是去杏城接应前锋,但半个月前他们刚到黄河沿岸,魏帝又传来一道圣旨:用最短的时间攻下盖吴的同盟——崔永宗。崔永宗的城堡犹如铜墙铁壁,伫立在雍州的山头。攻城的第五日,我方已经死伤无数,但仍没有取得明显的进展。就在这个当口,魏帝也来到了雍州,驻守在城内。狂风在营帐外呼呼地咆哮,朝颜端来一些吃食放到床边。在道生拿起筷子的前一刻,她先将一碗汤药塞到了他的手中。“医师说的,必须饭前饮用。”道生看着黑黢黢的汤水并没有喝下的打算,他将药碗放到一边,极其自然地说:“饿了,先吃饭。”“你不会是怕喝药吧?”朝颜歪着头打量道生,昏暗的烛光下,他的脸颊莫名染上了几抹绯红。,!“没有,我不过是皮肉伤,无须喝这些。”“切,你倒是比医师还厉害,都能自己诊病了。”朝颜不由分说地将药碗又塞给道生,端着餐盘离床一丈远。“嫂嫂都和我说了,你这人最怕苦,要是你受了伤,绝对得盯着你,不能让你硬扛过去。”“赶紧喝药,喝完吃饭,我也能早点回去。”道生盯着朝颜看了半晌,见她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只能无奈地端起药碗,又放下,往复几次,终是一口闷了下去,将空碗递还给朝颜,换来一些吃食。“怀什去哪了?”道生边吃边问。“我让他先去杏城打探点事。”朝颜答。“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过几日也要去杏城。”“嗯,我知道。”朝颜百无聊赖地坐在床尾扣着手指,趁道生没醒的时候,她去外面打探了下军情。盖吴也带着人逃去了杏城,依照魏帝的性子,他一定会追过去。“颜颜。”“嗯?”“你先留在雍州吧,待大军班师回朝,你再一起回去。”“为什么?”朝颜不解地问。“经此一战,陛下应该不会再怀疑我了。”此时,朝颜的耳边突然就响起了那晚阳平王说的——“他有些懈怠。”“懈怠”一词,阳平王用得极妙。在战场上,所有人都得不顾一切往前冲,将军更是义不容辞。能被用懈怠形容,他先前究竟是做了什么。“大兄,你是不是仍想辞官?”朝颜小声问。道生放下碗筷,垂眸低喃道:“先前很想,今日过后,不想。”“为何?”“先前我以为,我所护佑的,是他的江山。”“可如今我才知道,我护佑的是跟随我的千千万万的将士,是等待我保护的魏国百姓。不过是一个叛军,便能让城中生灵涂炭,若他日刘宋入境,他们又当如何?”“爹都能忍辱负重至今,我又为何不能?”朝颜被道生的一席话震撼得半天说不出话,杀父之仇当前,却要为了黎民百姓放下,胸怀天下者,应是如此吧!“大兄威武!有你做我们的大兄,是我们几世修来的福气!”道生轻笑几声,手掌扣在朝颜的头顶揉了又揉,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亮。“早些回去歇息吧。”可未等朝颜走出帐外,魏帝身边的小黄门就来禀报:请安北郡主明日前去觐见。:()求死女青年魏晋捣乱史